傾雪與哥嫂到達種德堂,只見老夫人穿著朝服坐在首位,一臉的冰冷,在她的右側,顏碩、周氏鐵著一張臉坐在那里,而他們身后顏立之面無表情地站著,看不出喜樂,顏傾城卻是一臉的賢良安婉,不過就算她再怎么假裝扮淑女,她那雙風情萬種勾人魂魄的眼睛還是在看到傾雪時,露出了狠毒的光。
而整間屋子里唯一不屬于北安候府的就是坐在顏老夫人的左邊下首的長平候郭名遠,此刻他正在淡定的品茶。
傾雪和哥嫂給老夫人行了禮,老夫人只是憤恨的看了他們一眼,甚至都沒叫他們起身。周氏看老夫人有意的冷落大房的人,心里樂開了花,笑瞇瞇的等著看他們兄妹的笑話。
可是傾雪卻不在乎這些,老夫人不叫她起她就不起了嗎?笑話!只見她緩緩抬起頭,慢慢站直了身子,接著雙手就扶住了還在彎著腰的李氏,愣是也把李氏給扶了起來,嘴里還說著:“大嫂,祖母向來仁慈,是不會在乎那些虛禮的,你快起來吧!再說,你肚子里可是咱們北安候府的未來,若是出了意外,祖母可會傷心死的!”
顏旭之也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幫忙扶住李氏,順著傾雪的話也說道:“是啊嫣兒,以后不必在乎這些虛禮,祖母也是不在意的。”
兄妹倆這一番話中有話,直接把顏老夫人氣了個內傷,可是偏偏她還什么都不能說!而傾雪刻意為之的“北安候府的未來”則有在無形當中敲打了顏碩周氏等人,也是在提醒顏老夫人和那位長平侯,這個府里究竟是誰當家!
說話的工夫,二房的四少爺顏博之走了進來,這人是庶出,和顏傾蓮一樣姨娘早就過世了,也是一直在周氏底下養大的,不過這個少爺平日里倒是個有主見的,可惜的就是在周氏的撫養下,身子孱弱,故而一直在府中養病,平日里倒是很少露面。
顏博之向老夫人行過禮后,又對著那邊的顏碩周氏顏立之顏傾城行了個禮,這才對這顏老夫人說道:“祖母,剛剛孫兒和五妹九弟還有兩位姨娘在來的路上遇見了大伯,大伯讓他們都去明德堂了,說是大娘和其他弟弟妹妹都在那邊,他讓孫兒過來給您傳個話,說是讓大家都去明德堂,那里敞亮好說話。”
這一段話說完,顏老夫人直接拍了桌子,因著長平候這外人在場,沒有大罵出來。明德堂!明德堂就是北安候府的正堂,她這老婆子的種德堂怎么了,是不夠敞亮不能好好說話?分明就是沒把她這個老夫人放在眼里!
看老夫人生氣了,二房的人倒是打心里高興,就相互犟吧,頂吧,越慘烈越好!他們趕緊上來給老夫人溜須拍馬,一邊恨恨的說著顏頌許婉不懂規矩,然后成功的把老夫人的怒火放大了。
傾雪看也沒看那些讓人倒胃口的人,直接站起微微行了個禮,然后就和自己的哥嫂一塊轉身離開,去明德堂了,當然和他們一塊離開的還有顏博之,傾雪便又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這個四哥,上一世跟他沒什么接觸不說,而且這個四哥也實在是命苦,身上的病越來越重,在她嫁給城鈺成了太子妃之后不久就一命嗚呼了。
傾雪了解自己的父親,父親是個護短的人,也是有脾氣的。周氏她們明里暗里做了那么多對不起母親和她的事情,而祖母偏又偏袒的那么厲害,父親心里窩了火,恐怕也要借今日這個借口跟二房算上一賬。所以她猜到父親定不會聽從祖母的安排乖乖的來種德堂讓人挑毛病,父親善于把握先機,所以才會讓所有人都去明德堂,在正堂里說話管事的自然就是這北安候府正經主子了!
而且今日一事,和帝定已對顏碩起疑,而懷疑顏碩也就定會順勢懷疑到父親身上!伴君如伴虎,此刻父親必須要做點表率才行!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個一向沒有什么往來的四哥會替父親傳這個話,是父親要他傳的還是他自己自告奮勇呢?有意思!
等到顏老夫人由顏立之顏傾城扶著,身后還跟著顏碩周氏和長平候走進明德堂時,顏頌正坐在正位上喝茶。這個明德堂也就是今日早些時候顏老夫人接受眾人拜壽的地方,不過她原來坐的左邊主位如今已被顏頌搶了,她只能坐到右邊去,而左右下首原來各四個座位,此刻左邊竟有六個座位,分別坐著許婉顏旭之李氏傾雪白姨娘清姨娘,而右邊卻只剩兩個座位了,不得已顏碩請長平候坐下,然后自己也入座,而周氏和一雙子女卻只能和二房的明姨娘寶姨娘還有庶女庶子們一起站著。
顏老夫人看屋子里這座位安排,心里的火氣又出來了,大房的姨娘都有位置,而她的正經兒媳和寶貝孫子孫女卻只能站著?剛想開口訊責,顏頌卻卻搶在她前面開口了,而說話的對象呢,是長平候。
“長平候辛苦了,聽說為了舍侄女之事還專門入宮了?”
“北安候客氣了,傾城她是本侯的未婚妻,她的事就是本侯的事,本候當然義不容辭!只是北安候妄為一家之長,府里出了這么大的事竟然都沒有擔起責任來進宮跟皇上說個清楚,害的顏侍郎在宮中孤苦無依無人幫扶,侯爺真是好兄長啊!”
郭名遠是個晚輩,襲了候也就兩年,平日里見了顏頌都是恭順有理的,如今竟然敢這么跟顏頌說話,看來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啊!不過顏頌可是只老狐貍,郭名遠這點道行,還不夠啊!
“舍弟今年三十有五,官至工部侍郎,入宮面圣也是常事,又是去給陛下送壽禮,本候沒舍弟那么細心這么早就準備了陛下的壽禮,自是沒有臉面進宮享受那番榮譽了!不過長平候即入宮,想必是同舍弟一樣,也是送禮去了?”
郭名遠臉上隨即掛不住了,只能含糊的回答:“本候自是沒有帶禮物,本候進宮是為了——”
“是為了一塊獻禮?難不成舍侄女繡的那副壽禮也有長平候的一點心意?”顏頌直接打斷了郭名遠的話,而后他說的話卻讓郭名遠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郭名遠突然意識到了自己此刻真是說什么錯什么,他沒有忘記之前在御書房中和帝懷疑的眼神,他害怕了,害怕自己為什么要扯進這攤渾水里。不過他從小就傾慕顏傾城,所以只涉及顏傾城的事他就總是有些頭腦發熱,而這次竟是都讓皇帝起疑了!
那么,他值得嗎?他把目光轉到顏傾城身上,看著顏傾城的眼睛,希望能從中看出些許的感激或是心疼,可是他看到的是什么?是鄙視!是恨鐵不成鋼!
就在郭名遠心痛無比的時候,只見一個小廝在管家的帶領下走了進來。郭名遠一見那人,不由一愣:“柱子?你怎么過來了?”
這小廝先向顏頌和顏老夫人行了個禮,說道:“奴才是長平候的家奴,奉我家老夫人之命來給顏老夫人祝個壽,順便請我家侯爺回府!”
郭名遠臉上雖有些掛不住,心里卻又覺得這人來的好,這樣,他便可以離開了,而傾城也無法再怪罪他!于是他順著那人的話告辭,又深深的看了顏傾城一眼后,快步離開了北安候府。
目送郭名遠走遠,顏老夫人終于變臉了,剛剛顏頌與郭名遠都是朝臣,他們說話她不便插嘴,而今,這里也沒有外人了,她要好好跟這個不聽話的兒子算算賬!
“大爺好威風啊!你襲爵之時是怎么答應為娘的?你說你會好好維護我們北安候府的百年聲譽,也會好好照顧你弟弟,可今日你做的事,可對得起你的良心?”
可是顏老夫人說的義憤填膺的,顏頌卻還是漫不經心的喝茶,對自己母親的怒氣視而不見。這便如同顏老夫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無回應,她那老臉頓時氣成了絳紫色!
這時顏傾城直接站了出來,撲通一下跪在了老夫人面前:“祖母,孫女今天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還望您能找出陷害孫女的人,還孫女一個清白!”說完就重重的磕起頭來,一下一下的重重的磕在地上,不一會兒那潔白的額頭已經出現了血跡。
周氏急忙撲上來攔住顏傾城,哭著對老夫人說:“母親啊,三丫頭那副繡品昨個才繡好的,也拿給我看過,確實是沒有那兩個字的啊!如今眼睜睜看她遭人暗害,又是那我們北安候府的名譽命運做賭注,媳婦也真是又心疼又驚怕呀!”
看著這對母女賣力的演出,傾雪卻是微微一笑,顏傾城有這份心思不足為奇,不過周氏嘛,就她那被驢踢過的腦子,可沒這種見識!哈,那劉嬤嬤,可真是留不得了!
而就在傾雪笑的時候,顏老夫人卻倏地把目光轉到了她的身上,嚴厲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老夫人有慈愛的對著顏傾城說:“三丫頭,祖母知道你素是個心好的,不會做出這種事,定是被人陷害的,你可知道是誰陷害了你?說出來,祖母替你伸冤!”
顏老夫人如此偏袒,可是顏頌這邊依然是毫無反應,看戲一般的看著二房這些人,由著他們鬧騰。
顏傾城看顏頌也沒有再咄咄逼人,老夫人又護的厲害,心里更有底了,眼中一抹深色,說道:“大少奶奶的繡工向來很好,連傾城都自敗下風,想來咱們府里除了她沒有人能繡出那般好的那倆字了。所以,定是大少奶奶害我的!”
李氏臉色一變,氣得不行,當即站了起來就準備辯解,卻被旁邊的傾雪一把扶住。傾雪安撫的看了李氏一眼,然后轉過身來對上顏傾城,冷冷一笑:“三姐姐這是進了一次宮,被皇上批評了幾句,腦子就不會轉了嗎?誣陷人也得有個證據!”
顏傾城卻委屈的掉了眼淚:“祖母,你看七妹妹,大嫂都沒說什么呢,她倒是要準備吃了傾城一樣!”
“七丫頭你也太不像話了!給我呆在一邊,不許再亂講話!大少奶奶,你怎么說?”顏老夫人立馬順著顏傾城的話責怪了傾雪,然后又假裝公正的給了李氏一個說話的機會。
不過傾雪怎么會聽她的話,這不,她沖李氏搖了搖頭,然后又開口了:“三姐姐這副神色,真是我見猶憐啊!想來祖母也定會袒護!大嫂啊,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們北安候府的未來,可他們都敢這么對待你誣陷你,傾雪這種早晚要出門的女兒家,現在就不讓說話了,以后在這府里可該怎么活啊!”
傾雪這幾句話說完,顏老夫人又氣得夠嗆,卻又不知怎么發作,這時許婉開口了:“七丫頭怎么說話呢,你爹是侯爺,是這個侯府的正經主子!誰敢欺負你?”然后許婉又把目光轉到老夫人身上:“母親,既然三丫頭懷疑是大兒媳做的,那就去慶嘉館搜搜吧,我信我的兒媳不會做那種事!”
“是,祖母,去搜吧,若是搜不到,可一定要還嫣兒一個清白!”顏旭之也開口了,他重重地握住李氏的手,讓她安心。
去搜院子,這可正是顏傾城的目的,如今她還沒費多少周章人家自己就說讓去搜了,那好,她肯定不客氣。
“易蘭,你帶人去搜,仔仔細細的,一個地方都不放過!”
“紅纓,你也跟著去吧,幫把手!”傾雪對著傾城微微一笑,似是毫不在意。“三姐姐,咱們就等消息吧!”
顏傾城低下了頭,掩去美目中的厲色,等著吧,顏傾雪,等那些東西搜出來,到時候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