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李氏大驚,手中茶盞都摔到了地上,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不敢相信的看著紅纓。顏旭之也緊跟著站了起來,伸手扶住李氏,他的拳頭緊緊握起,眼睛中閃現(xiàn)出兇光。
許婉和顏頌對視了一眼,他二人終于明白女兒為何不惜以自己為餌也要弄這一局棋了,原來竟是二房之人提前將手動到了李氏那里!這種情況下他們定是不能再假意置身世外了,顏頌冷了臉,狠狠地瞪著劉嬤嬤:“說,給本侯與爺說清楚!”
“老夫人,侯爺,老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是那個丫頭血口噴人,是她害老奴的!”劉嬤嬤跪著爬到顏頌和老夫人面前,一個勁的磕頭喊冤,甚至把臟水又回潑到了紅纓身上。
凡是惡人,當真面目被揭穿的時候,只要還有一線生機,那他們的選擇都是抵死不認,劉嬤嬤自是如此,這件事她是奉周氏的命令做的,若是她被揪了出來,周氏自然是逃不過的,甚至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夫人都會受些牽連,即如是,周氏和那位老夫人自是不會看著她死,一定會把她救出來的,更何況對于周氏來說,她劉嬤嬤可還是很有用的!
可是這次劉嬤嬤是打錯主意了,既是傾雪出手要她的命,那她自然是活不了!
紅纓已是出奇憤怒了,她素來良善天真,不然上一世也不會被人利用進宮行刺和帝,可是此刻她卻第一次感受到生活中真實存在的危險!
“你這老刁奴不僅不承認還構陷我!好,今日我便把你做的事情當著大家的面全部說個清楚!”紅纓也跪著爬到顏頌面前,恭敬的磕了一個頭后,冷眼對著劉嬤嬤。
“三個月前侯爺在前線站捷的消息傳回來,皇上大喜,給咱們府很多的賞賜,其中就有好些衣料,當時夫人不在府上,老夫人也不管事,這些衣料布匹二夫人便做主分配給各房了,當時奴婢生病剛好,被派去先服侍大少奶奶,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去庫房領料子,可是奴婢到了那里才發(fā)現(xiàn),那些好的明亮顏色的布料都已經被人領走了,只余下一些適合老夫人穿的布料,奴婢自是不能搶老夫人的東西,又氣憤那些奴才不把大少奶奶放在眼里,便去找劉嬤嬤理論。”
說到這里,紅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更氣憤的事,禁不住又狠狠瞪了劉嬤嬤一眼,說話的語氣也更凌厲了。
“可是奴婢到了劉嬤嬤那里才發(fā)現(xiàn),她竟是私藏下了兩匹上好的布料,奴婢跟她理論,她卻說這些布料是老夫人吩咐留給彩鵲姐姐做衣裳的!奴婢氣急了,彩鵲姐姐縱是再得老夫人喜愛,終究也只是一個奴才,萬不能搶了大少奶奶的東西啊!而這老刁奴竟然還說道,大少奶奶沒有就沒有了吧,反正大少爺不在家,大少奶奶穿得太好看明亮了倒叫人說她是別有用心!”
紅纓這些話一說出來,李氏臉上的憤恨之色有增無減,若不是有顏旭之扶著她,只怕她就要當眾氣的暈倒過去。而老夫人原來的安詳也有些挺不住了,畢竟這事還牽扯出她和她的丫頭,多少讓她為難。
那彩鵲倒是個十分看眼色的,到了這個時候,不等大家點她,自己主動站了出來也一塊跪在了堂中,開口辯解:“這件事情當時老夫人看奴婢的衣服有些舊了隨口說的,做不得真的,奴婢也沒那個膽子穿大少奶奶的衣服呀!”
“彩鵲你有沒有那份心思或是在此事中出了多少力先暫且不提,紅纓你接著說,本少爺要把這些事情知道個清清楚楚!”顏旭之卻是一絲面子都沒給彩鵲,他對著彩鵲和劉嬤嬤怒目以待,這真?zhèn)€趁他不在家欺負他的人的狗奴才,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紅纓應著,又開始了講述:“奴婢當時聽了劉嬤嬤那些渾話真真是生氣,直接就把她給推了個轱轆,然后趁她反應不過來抱著那兩匹布就跑了。回了慶嘉館,奴婢也沒敢把這些事情告訴大少奶奶,只就告訴了蕓香姐姐。蕓香姐姐說如今夫人不在家,我這樣做只怕會給大少奶奶惹麻煩,我也有些后怕了,所以我們兩個便瞞著大少奶奶偷偷取出了一匹布料去送給了彩鵲姐姐。”
顏旭之的目光猛地又盯在了彩鵲身上,還真是好大的膽子!這府里的人真是該好好調教調教了,今日若不是傾雪弄這一出,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在這個家被欺負成什么樣了!
“可是蕓香姐姐和我還是害怕劉嬤嬤會慫恿二夫人來找大少奶奶的麻煩,正好李府來信要接大少奶奶回去住幾天,我們就趕緊收拾東西去了李府,那布料也就先擱置在那里了。后來回府后,我就用那布料給大少奶奶做了那些衣服,可我手藝不好,做的也不是很合體,大少奶奶便一直沒穿。今天去搜院子的有位趙蘭姐姐,是小姐從辛城帶回來的,她懂醫(yī)術,看了這衣服便覺得不對勁,細細聞過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衣服竟然被藏紅花浸泡過,會讓人滑胎小產啊!”
李氏已經是臉色蒼白了,心里不住的后怕,傾雪急忙過去幫忙穩(wěn)住她,顏旭之確實是在氣不過,直接過去狠狠踢了劉嬤嬤幾腳,而那彩鵲,不管這事究竟有沒有她的參與,總之她的作為也是讓顏旭之惱了,于是也不可避免的挨了他幾腳。
顏旭之本就是習武之人,這幾腳下去,他們二人如何受得住,直接倒在地上痛的起不來了。顏旭之卻還是覺得不夠過癮,只想再踢上幾腳,卻被許婉攔下了。
“旭之,此刻不是出氣的時候,先去找大夫來好好給嫣兒檢查一番才是要緊的!”
顏旭之頓時明白過來,看了李氏一眼,直接說:“嫣兒你等著,我進宮去請?zhí)t(yī)!這件事情,父親和母親一定會給你個公道的!”
說完,顏旭之也不再遲疑,轉身離開了。之后,許婉又讓人先把明德堂旁邊的偏房收拾一下,讓人扶著李氏現(xiàn)行過去躺著歇會兒,畢竟此刻的慶嘉館被搜查的亂七八糟,而就沒有被搜,他們也不敢就這么讓李氏回去,萬一還有什么沒發(fā)現(xiàn)的東西呢!
顏旭之夫婦都離開之后,這案子可就到了傾雪手里了。傾雪沖父母點點頭,示意他們放心,然后慵懶的拍了拍衣服,就開火了。
“彩鵲,另外一匹布料如今可還在你那里?”
彩鵲萬沒想到傾雪會問這個問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硬著頭皮答道:“是!”
“你沒有做衣服?”
“奴婢雖然收下了那布料,心里卻總覺得過意不過,那布料那么好,又是御賜之物,奴婢自知身份卑賤,是用不起的,所以只是好好放著,沒敢做成衣服。”
身上被踢的地方還很痛,可是彩鵲畢竟是服侍了老夫人這么多年的了,到底還是有點心計的,剛剛傾雪問的突然她沒有反應過來,如今一個問題的功夫她那腦子就轉悠過來了,故而這一問,可算是回答得相當漂亮,既讓人覺得她識大體懂規(guī)矩,又讓人憐她剛剛平白挨了打。這話一說完,那邊老夫人就先受不了要開口為她撐場面了。
“唉,我就說你這丫頭是不會有那些壞心思的,這事兒,倒是讓你受苦了!”
彩鵲聽老夫人這么一說,臉上急忙擠出幾滴淚來,嘴里還說道:“彩鵲受點苦沒什么,大少爺心里好受了便是了。倒是讓老夫人難過,給老夫人抹黑,這真是彩鵲的不是!”
“好一張利嘴!”傾雪可不知老夫人,聽幾句好話就行了,怎么說也是活了兩世的人,上一世又見識過宮中的爾虞我詐,彩鵲這點小勾當,怎能入得了她的眼?“你既然不敢穿,拿去還給大少奶奶便是,干嘛還要留著?”
“奴婢也只是小女子,小女子都愛美的,看著漂亮便多留了幾日,沒有別的心思!”
“哦?只是如此嗎?怕是別有隱情吧!你看看你現(xiàn)在穿的,呵呵,比我這正兒八經的小姐都穿的好了,還有什么是你不敢穿的!”
傾雪如今一身素布白衣,看起來其確實不如那丫鬟穿得好,倒也叫她無從反駁。
“好了,紅纓,你可還認得那匹布?帶人去吧,把那匹布拿過來,我要看看究竟是多么漂亮,竟讓侍奉祖母這么久見慣了好東西的彩鵲都舍不得吐出來!”
這邊紅纓還沒有領命離開,那邊老夫人倒是又替她的婢女出頭了:“七丫頭你也別過分,為一匹布至于如此嗎?讓人知道了,到以為咱們侯府的小姐連匹布都用不起了,還要從丫環(huán)嘴里搶食!”
“哼,當日那兩匹布即使在一起的,那邊是兩匹都被動了手腳,如今大嫂那邊的已經被做成衣服,險些就出事了,而彩鵲的卻原封不動,這說明什么祖母不會不知情吧!分明就是這個丫頭提前知道那步料有問題,所以才不會給自己用!如今祖母卻還包庇她,難道這件事祖母也有參與?”
顏老夫人剛剛分明是想給傾雪施壓救下彩鵲,卻不想傾雪直接把她也說成了同謀者,這可真是把她放在了一個微妙的位置上,如今,她丟面子是小,這份嫌疑可是不容易洗清啊!
“你放肆!我是你祖母!李氏肚子里懷的可是我的嫡親重孫,我怎么會害她!你一個小輩,竟敢當眾污蔑我,誰給你的膽子?”
“既然母親沒有做過,又何須如此大動肝火?”顏頌慢慢接過話來,無聲地給了自己母親一個悶棍,然后又對著傾雪說:“阿雪,你接著審吧,父親在這里,給你這權利!”
顏老夫人臉上一陣煞白,卻是實打實的有些怕了,顏頌是她的親兒子,卻也是她掌控不了的兒子,此刻他說話這么不留情面,看來一定是心里對她積了怨,那這些事情,她也就不好摻合了,不然真弄的兒子和她離了心,可就難辦了!
顏老夫人不擋道,后面自然就順利多了,這也是傾雪先挑彩鵲下手的原因。好,那接下來,就輪到劉嬤嬤了!
“劉嬤嬤,你可認罪?說吧,招出是誰指使你的,本小姐倒是還可以考慮留你一條賤命!”
劉嬤嬤此刻已經有些怕了,顏旭之做事不計后果,差點就把她踢死,這顏傾雪也不知道出去一趟中了什么邪,竟是連老太太都不怕,彩鵲都被她給治住了,自己要怎么辦才能脫身呢?想來想去,今日可能真的脫不了身了,畢竟是二少爺親手把她推出來的,殺卒保車這招,她明白,那就只有一條路了!
“到了這一步,老奴認了!都是老奴一人所為,與旁人無關!”
“一人所為?你坑誰啊?你與我大嫂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你為什么要害她?害了她又對你有什么好處?哈哈,二叔二嬸,你看你們的劉嬤嬤,真是把咱們都當猴耍呢!”傾雪慢慢端起茶盞,飲了口茶,目光直直盯向顏碩和周氏,臉上卻是戲虐的笑。
顏碩雖不知道周氏和劉嬤嬤何時策劃了此事,不過當劉嬤嬤一被揪出來他就知道不好了,心里早把周氏罵了個千百遍,現(xiàn)在又被一個小輩的如此嘲諷,心里更是氣不過了,當下站起來走到周氏面前,“啪”的就給了她一巴掌,“看你帶來的好奴才!竟然在府里干出這種害人的勾當,連下人都管不好,你還當這個主母干什么!”
周氏愕然,抬手捂住自己的臉,眼角直接涌出了淚珠,這一下打的可是太狠了,她感覺自己的腮幫子都給打歪了。顏立之看著父母只間這種情況,只是暗暗攥緊了拳頭,卻是一句話都沒說。顏傾城卻有些看不下去了,急忙扶住周氏,拉開顏碩。
“父親您這是干什么呢,劉嬤嬤做的事情跟母親又沒有關系,你責怪母親干什么?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怎么會看笑話呢?傾雪可是第一次見二叔這么有魄力,不過二叔有句話是說錯了,二嬸可從來都不是當家主母,我娘回辛城的這段日子,二嬸也只是代為掌管后院罷了,當然,在二嬸的掌管之下出了這么大的紕漏,若是一會兒大夫來了,我大嫂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狀況,我看二嬸也就不用在咱們北安候府呆著了!”
顏碩被傾雪堵得是什么都說不出來,周氏自然也不敢開口,顏傾城卻是忍不住反駁起來:“顏傾雪你什么意思!只不過一個未出生的孩子罷了,你用得著這么對待我娘嗎?她是你的長輩!”
“顏傾城你好大的膽子!顏傾雪三個字也是你可以直呼的嗎?我是北安候唯一的嫡出小姐,你算什么東西?因著我們同源同宗,因著祖父祖母的關系,我爹允許你們住在這北安候府里,你就把自己當北安候家的小姐了?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同樣,周氏,我喚你一聲二嬸是抬舉你,我大嫂肚子里可是我北安候府的未來,容不得一點馬虎,在你的掌管之下竟然被人暗害了,暗害她的人還是你的貼身嬤嬤!此刻你不趕緊請罪還在裝無辜裝長輩,你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呀!”
傾雪這話委實說得很了,顏碩顏傾城臉色直接氣的綠了,而周氏卻腿軟的直接跌到了地上,顏老夫人也是一臉的難看,可是因著剛剛彩鵲的事又不敢再出口庇護,也就只能無奈地看著了。
這時顏旭之和章太醫(yī)一塊進來了,章太醫(yī)是如今的太醫(yī)院判,醫(yī)術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了,他對著顏頌行了個禮,就由顏旭之親自帶著到偏房去看李氏了。
而正堂這邊的人跟過去的只有許婉,因為顏頌沒發(fā)話,其他人也不敢走,這時紅纓也回來了,手里果真拿著一匹布。
“怎么回來的這么晚?”傾雪有些不滿。紅纓解釋:“彩鵲住的地方挺大的,藏得也巧,我們搜了好久,不過,小姐,除了布,還搜出了一些別的東西。端上來吧!”
別的東西,哼,傾雪笑了,這彩鵲也真是時候到了,該報應了!彩鵲早已是嚇得膽戰(zhàn)心驚,不會的,她藏得那么隱蔽,別人怎么會搜到?
趙蘭又透著一個托盤上來了,直接走到了顏老夫人面前才立住。顏老夫人有些心驚的掀開黑布,卻是看到那些東西的當下直接吐了口血——憋了一天的那口血這回兒終于是吐出來了,不過卻不是因為她不喜歡的許婉傾雪,而是她一直信任有加十分寵愛的好心腹!
那只托盤里可全是顏老夫人的家私收藏,她最寶貝的一些首飾玉器珠寶古玩,她的寶貝啊,竟全到了彩鵲手里!
她直接揮起了拐杖,狠狠地打向了跪在地上的彩鵲:“你這個小賤蹄子,敢偷我的東西!我打死你!”
“好了,母親!您都吐血了還不注意點身體!”顏頌奪下她的拐杖,“來人,把老夫人也扶到偏房去,讓太醫(yī)也給她瞧瞧!”
“等等,把這匹布和那些衣服拿過去讓太醫(yī)再檢查一遍,看看究竟有沒有冤枉你們!”傾雪打了個叉,邊說便沖著劉嬤嬤和彩鵲笑,可是最終視線卻挪到了顏立之身上。
顏立之閉上了眼睛,這場鬧劇,該終結了!他無奈的看了眼周氏和顏傾城,攥緊了拳頭又放開,最終,走到了前面來。
“大伯,這兩個奴才做了這種欺主之事,處置了吧!至于我娘,畢竟事情是在她管家之時發(fā)生的,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請大伯讓我娘去莊子上待段日子改過自新吧!而傾城今日之事,也已經惹得陛下起疑了,傾城也是有過,讓她也同去吧!”
“二哥!”顏傾城不甘,周氏卻低下了頭,最有注意的兒子都示弱了,看來這次真是栽了……
“好,即是立之你親自求情,那邊如此處理吧!來人,把這兩個賤人拖下去交給京兆尹關進大牢,弟妹和三丫頭,你們也回去收拾收拾,今晚就走吧!”
顏傾城真的不甘心,可是此刻卻也無計可施,只能被迫去莊上了,當然,最終傾雪還是去送了她一程。
當時太醫(yī)已經離開,李氏和顏老夫人都沒有大礙了。傾雪站在大門前看著周氏和顏傾城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馬車,她的笑容格外真誠——
“三姐姐,你且暫時委屈上一些日子,等到兩個月之后你跟長平候大婚之時,妹妹我歡迎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