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中,像是入了一場夢。
夤夜無輝,冬雪簌簌,驚懼的叫聲劃破冬夜的沉寂。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黑衣人見人就殺,寧靜的夜晚刀光迎著燭影,舔血的利刃上反射著懾人的刺骨寒意。
驚叫聲,喊殺聲,可怕的眼神,無辜者死前恐懼的表情,血腥味凍結在冷冽的空氣里,精致的樓閣屋宇瞬間被大火籠罩,沖天火光照亮了冬夜里的黑暗。
“為?為什么會這樣?”那些白日里還跟自己說過話的人,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具沒有溫度的尸體,言笑晏晏的臉龐被血污染遍,透著刻骨的猙獰。
白衣的少女衣裳單薄,迎風處衣袂翻飛,宛若深秋即將凋敗的白色蝴蝶。她神情凄惶,目眐心駭地看著眼前的屠殺,竟忘記了逃跑。
“該死,你怎么還在這里?”藍色錦衣的蒙面男子語氣驚怒,手中手中執劍一把將她拽到容易藏身的假山后面,口氣焦急地對她道:“你在這里好好躲著,就算所有人死了都不要出來,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迎著搖曳的燈光,男子飽滿的額頭上青筋暴露,目中已外泄的戾氣。少女怔怔地看著身邊的人,驀然道:“是你,是你把他們引來的是不是?”她的聲音有些尖銳,在此刻混亂的夜晚中卻不甚明顯。
男人眉頭皺起,眼中閃過怒意,揚手在她身上一點,神情激動的少女渾身僵立,啟唇卻說不出半個字。
“你好好活著!”他會回來找她!一定會!
帶有警告意味的輕言落下,男子閃身從假暗影中遁出,手中利劍寒光閃過,血光噴涌,黑衣人無聲倒下,連呻吟的機會都沒有。男子殺出血路,就欲離開。熟料黑衣人發現目標,一致與他對上。
黑暗中的少女無聲地望著那場充滿了血腥的廝殺,只覺得刺目的紅色掩蓋了目光中的黑暗,卻又在極致的深紅中衍生出一片令人魂飛魄散的沉黑,將她完全吞噬……
午夜夢回,渾身的冰冷,刺激著那昏睡了幾日的云司驀然睜開眼。
睜眸,閉眼,再睜開,再閉上,如此反復幾次后,還是沒能從那場噩夢中清醒。頭腦昏沉,耳朵卻十分清晰地聽到了外面說話的聲音。
“云芳,你確定芳草閣這會兒沒人?”紗幕外,云蕾刻意壓制的聲音里有說不出地妒忌。“那賤人被接回來后,父親可是下了令不準我們任何人來芳草閣打擾她養病。”
想到府中什么好東西都送到芳草閣來了,性子本就嬌慣的云蕾更加怒火中燒,憑什么大姐云蕓都沒享受過的,倒是讓這個便宜嫡二女用了?
云芳暗暗扯了她的袖子,低語四姐你小聲點兒。見云蕾不情愿地噤聲,云芳這才道:“你放心,芳草閣總共也就六個伺候的下人,我已經讓綠蘿把人支開了,一時半會兒她們還回不來。”
“那咱們抓緊時間去看看云司到底是死是活,否則以后就沒這個機會了。”云蕾雖心中氣憤,卻也知道她們今夜瞧瞧潛入芳草閣的目的,遂朝云芳點點頭。
躺在床上還迷糊著的云司卻是一個機靈,聽著陌生而熟悉的兩個女子聲音,心中咯噔下狂喜。還好!還好!那只是場可怕的夢!
死寂的屋子,靜得連蠟燭爆燈芯的聲音都聽不到,兩人的腳步縱然很輕,可在這安靜得過分的屋中卻有股讓人難以言語的古怪。云芳蹙著秀氣的眉,腳步頓住,忽然有些害怕地道:“四姐,我看我們還是白天再來吧。聽說芳草閣這里本來就不干凈,我們就這么來了身邊也沒個什么人……”
雖然她也好奇云司的死活,可犯不著在這么詭異的時候啊。
云蕾平素就膽大,最看不得云芳那唯唯諾諾實際又滿腹心機的模樣,譏誚道:“之前誰還眼紅著云司那份嫁妝的?怎么,你現在告訴我你打退堂鼓了?”
母親可說了,那筆豐厚的嫁妝若是云司沒命享受,那么就會是她和云芳中一人獨有。要不是因為這樣,這狡猾的東西能拾掇著自己半夜偷偷來芳草閣?
云芳窘迫臉頰微紅,雖然云蕾說的是事實,可這里真給她種十分怪異的感覺。總覺得暗處有雙眼睛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讓她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紗幕后的床上,云司有些狐疑,這兩位來究竟是想知道她是死是活呢,還是準備讓她永遠地睜不開眼?不過,無論哪一種都是不懷好心的,想欺負她?別說門了,窗戶都沒有!
外面,云蕾和云芳僵持了稍會兒,見她還是躊躇云蕾索性一把拉住云芳的手,伸手扒開重重紗幕直接朝內室去。反正都到這里了,要是沒個結果,她心里也不痛快。
重紗幾層,一層層撩起,燭火被隔絕在外,步伐越向前苦藥的味道就越濃重。兩人俱都屏住呼吸,輕手輕腳拉開最后一重紗。忽然陰風一陣起,光火俱滅,只見那黑漆漆的內室里突兀地站著一個白影。
長裙寬大,及腰的長發的披散在身上,巴掌大的臉上蒼白無血。那人染著墨色的琉璃瞳幽幽抬起,對著出現的兩人,緩緩抬起雙臂,口中幽咽,恍若來自地獄的聲音:“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啊!”
“鬼啊!”
兩聲刺耳的尖叫劃破夜色沉寂,極度驚恐中的云蕾云芳兩滾帶爬地奔出內室,亡命般朝著芳草閣外跑去。驚叫聲驚動了夜中的巡衛,燈盞火光交映,大群人浩浩蕩蕩朝芳草閣來。
這一夜,大冢宰府“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