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王府雖諸事都是柳姨娘在打理,但姨娘終究只是個妾,楚瓷才是正主,因此她安插人手管理王府也順理成章,無人敢多嘴什么。
景王府的人沒來兩天,楚瓷就安排他們接手了府中一些大事,比如,任命林聰為府中臨時大總管,但凡下人有事,必先報給林聰,林聰轉(zhuǎn)而通傳給楚瓷,直接繞過了柳姨娘,等于楚瓷率先掌握了府中內(nèi)外的大小消息。
楚瓷又讓云環(huán)召集府里的丫頭婆子,讓順娘統(tǒng)一管教重新教習了規(guī)矩,誰敢不從去雪地里跪上半天。
又因為楚瓷上回被下了藥,她重新整頓了廚房,換掉以前的人,讓鄭大田揀幾個信得過的又手腳麻利的下人去廚房里當差,以往只要送去絳華院的吃食必先經(jīng)過鄭大田銀針試毒。
至于風云,楚瓷讓他召集了府中家丁訓練體力,加緊了府內(nèi)嚴防。
這么一安排,不過十天南陽王府上上下下便被整改了一通,楚瓷可謂是使出了鐵腕嚴加管教,自此奴仆見到她無不敬畏許多,更有丫鬟當著她的面大氣都不敢喘。
但人脈也是需要積累和經(jīng)營的,楚瓷雖說這幾日改掉了府內(nèi)不少不良作風,也讓諸多奴仆對她改變了看法恭敬許多,但柳姨娘畢竟在王府里管家了這么多年,心腹亦是培養(yǎng)了一些,還是有不少丫頭婆子仍對柳姨娘惟命是從,若要一下子將柳氏連根拔起也是無法。
柳氏也斷然不會任人擺布,必是要主動出擊。
柳姨娘是沉得住氣的,畢竟那么些年都熬過來了,但楚念安年輕氣短,連日來更是大發(fā)雷霆,一改以往在楚瓷面前柔柔弱弱的形象,在自己院內(nèi)大聲呵斥丫鬟。
“楚瓷都要欺負到我們頭上了!”楚念安轉(zhuǎn)而朝她母親大喊,氣得眼淚直流。
“她本就在你頭上?!绷棠餁舛ㄉ耖e,在桌邊喝著新茶。
“娘,您甘心么?”
“不甘心?!?/p>
她怎么會甘心呢?當初便是王妃自己將她送給王爺為妾的,她本也沒有妄想過有一日會被賜給自己的主子,若是她在年輕時和眾多丫鬟一樣被配給了府里別的小廝那她或許還要平靜一點更不會野心膨脹算計起人來。
可命運捉人,她以為給王爺做妾會一生錦繡不愁吃穿,但那時候天真竟也沒料到王妃將她送給王爺是看中了她的肚子,想讓她給王爺生個男丁出來,可惜南陽王府天生沒有香火命,她十月懷胎竟也生出了個女娃來。
柳姨娘自己是喜愛那個白白胖胖的女兒的,但王妃眼里是失望的,她在柳姨娘誕下楚念安沒多久后便對她冷落開去,王爺也甚少來過她屋子,那一刻,柳姨娘才意識到自己到底處在何種不堪的境地中。
說起來,王妃也何嘗不是在利用柳姨娘,在她毫無用處后便一腳踢開了她,王爺更是沒再看過她,就連楚念安的名字也是她親自去求王爺讓他給剛出世的女兒取的,她清清楚楚地記得,王爺對著尚在襁褓中呱呱待哺的女嬰嘆息一聲,說了那么一句話:“此兒可憐,本王也欲念她一世安好,就叫念安吧?!?/p>
念安念安,聽著意寓吉祥,卻是王爺隨口取來的。柳姨娘猶記得楚瓷出生時王爺抱著她喜愛得不得了,特地請了一個道師來占卜取字。
嫡庶之間的差距,就像一道永遠也跨不過去的橫溝,阻隔著他們這些為奴為妾的下人,把他們遠遠攔在一個低下的圈子里,徒留絕望和悲哀。
她曾經(jīng)以為一生的幸福,卻成為她暗自凋落的笑話。
在她靠著自身的努力爬上現(xiàn)在的位置之前,不知受過多少下人們的白眼和奚落,為了讓念安不再步她后塵她咬咬牙,忍到了如今。
她原先也放棄過,以為王妃病逝后唯有她一妾的王爺會把她扶正,可她還是料錯了,奴仆終究是奴仆,王爺即使空著郡王妃的位子也不讓她續(xù)弦填房,這就怨不得她耍盡手段為她們母女謀前途了!
這幾日她和楚瓷劍拔弩張氛圍緊張,她竟隱約在楚瓷身上見到了先王妃的影子,她不由冷笑,果然是王妃親生的,身上流著她的血。
楚瓷狠起來的模樣像極了她生母,柳姨娘以前倒小瞧了她這個小蹄子!
“今日幾號了?”柳姨娘突然問了一句。
“十六。”楚念安不明白母親的用意。
“日子真快,再有半月王爺就要回府了?!绷棠锼懔怂闳兆?,“待到王爺回了府,沒多久就是年關了。”
柳姨娘望向窗外,這幾日大雪已經(jīng)停了,但積雪厚實,外頭還是冰天雪地寒凜凜地凍得人牙齒打顫,她也不出去,礙著景王府的人在,她不好過多露面,一直安安靜靜待在屋子里頭,看著好似規(guī)矩,其實心里在打著算盤怎么讓楚瓷中招陷害。
楚瓷也學乖了,一直不去她們院子里走動,柳姨娘找不到機會下手,只得暫先命人去絳華院四周盯著。
絳華院里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楚瓷坐在軟榻上,一邊看書一邊嘗著鄭大田送來的點心,哪里都不去,悠閑又慵懶的模樣。
云環(huán)侍立在一旁,她是楚瓷的心腹,前些時候還不曉得主子要除掉柳氏母女的心思,只是覺得主子和那兩位氣氛有些不對頭,近期見主子大張旗鼓動用景王府的人管理府內(nèi)上下她才后知后覺明白過來主子是要動手了。但她心里疑惑主子好端端怎么和那兩位反目成仇了,原先主子可是把柳姨娘當母親一樣看待,還給了她們無上的地位。
楚瓷也不再瞞著她,和她細細說了她早期遇害之事,云環(huán)聞言大驚失色慌忙跪下來,一個勁地責怪自個兒服侍不當讓主子受委屈了。
楚瓷沒說什么,只讓她起來,稱此事心知肚明便好。
云環(huán)也是那時候才明白了主子寫信給景王的用意,而主子心思細膩性子變強,也著實令她刮目相看。
“那邊有動靜嗎?”楚瓷當下輕輕問了一句。
“沒有,柳姨娘和念安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p>
“看她們?nèi)痰胶畏N地步。”楚瓷笑了一下。
不出她所料,翌日午時,她剛用過膳,便有小廝過來通報稱念安小姐染了風寒。
楚瓷不理會,云環(huán)道:“給小姐派個大夫過去便好?!?/p>
“大夫,大夫不去……說是聽縣主吩咐。”
“大膽!”云環(huán)喝了一聲,“縣主何時說過府中上下需要看病者還不準用大夫了,傷患為大,除縣主御用大夫外其余一律可自行調(diào)遣。這是哪個大夫如此狂言?”
小廝哆嗦跪地,“賈大夫說一切都要請示過林總管……”
“那便去請示總管,何來此處說要聽縣主吩咐?”
“是,是……”
小廝忙退下了。
云環(huán)關了房門,對一臉淡然的楚瓷道:“主子……”
“我聽到了,想來是柳氏的人,是要引我過去?!?/p>
“此事有詐?”
“斷然不會真想讓我去探望楚念安。”楚瓷放下書,“不用理會,也不用過去,交給大夫便好?!?/p>
能避則避,她可是清楚柳姨娘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