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往事楚瓷自是不知道,她甚至以為楚雅娶她也不過是上天安排,就像趙婉嫁給楚嶸,楚然娶了童明鈺,說得現實點也無非是利益在作祟。
婚嫁過后生出的感情,不過慢慢培養起來,而她和楚雅性子相近,因而能相敬如賓。
楚雅看著她,心里也流轉過了許多的心思,最后嘆息一聲,道:“先前風云的話你也聽到了,楚瓷,我叫你在一旁聽著不只是問你你的看法,近來事情多變,我也想叫你多了解點現狀。”
“怎么說?”楚瓷隱約意識到了什么,表情也認真起來,“王爺還在懷疑反賊的事情?”
楚雅點點頭,看一眼天色,也不早了,站起身攜她回了銘樂堂,他先去洗浴了一番,穿上一件干凈的白棉袍子,渾身清冷高貴,散出一股疏離的氣息,坐在窗邊的軟榻上,翻閱一旁的文卷。
楚瓷上前,他未抬頭,只大掌一伸,將她帶到自己身邊,兩人頭靠頭坐著。
他摸摸她的臉,聲音微低:“楚瓷,你在南陽王府長大,該是知道大晉與齊國、北軒國聯姻,底下又依附眾多藩屬國。你長姐更是因此成為晉朝第一任外族公主遠嫁齊國和親,太子戰勝北軒國后他國送上長公主為太子妃,所謂的國泰平安并未有多長時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晉也不例外,更何況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前朝反賊盯著我們,而陶氏又密謀已久,送上和送去的和親也不知何時會破裂,楚瓷,大晉岌岌可危!”
楚瓷臉色一白,霍的抬頭:“是因為陶氏?”
“陶氏只是其中一個因素。皇城內部的衰敗,皇宮之內的內斗,朝堂之中的佞臣,還有……”明帝的猜忌,這一切的一切加起來足以叫大晉致命!
“我不止懷疑太子解藥一事是陶氏反常,我更懷疑太子自己!”楚雅眉目一斂,眸光深沉。“太子雖勇猛,卻也一直在暗地里計劃著登基的事情,他迫不及待想要稱帝,自然,他面上是隱藏得很好。這次關于陶氏殘余不減的事,除了我,他也很清楚,或許皇上遇刺他也是想救人,卻不排除他有苦肉計的成分在里面……”
“你是說太子在演戲?”楚瓷大吃一驚。
楚雅目光深晦,“這個時候,誰都會做出極端的事情來。”
這個時候,指的就是大家蠢蠢欲動之際。
該出手的人都已經在這時出手。
“太子沒理由這么做。”楚瓷仔細一想覺得不對勁,“太子受傷不是小事,能以自身性命為代價的陰謀,只可能解釋為他想除掉誰。”
話落,楚雅笑了,垂眸看著她,眼底帶著贊賞的神色,“不錯,楚瓷果然是跟在有勇有謀的岳父大人身邊長大的。”
他毫不吝嗇地夸贊她,叫她再次羞紅了臉。
“王爺……可是太子在這個時候想除去誰?”她疑惑。
“你猜猜看。”
楚瓷略一思索,腦海里劃過許多張面孔,最后驚道:“壽王?”
楚雅再次贊許地點點頭:“不錯,壽王狼子野心,邵貴妃也是個胃口大的主,再加上他們已經暗地里行動了,太子等不及,因而不愿坐以待斃,打算先除去邵氏母子!”
楚雅一說完,楚瓷就臉色一變,很是驚懼,楚雅以為她沒想到這一層去,故解釋:“我先前就與你說過,見到壽王不要過多理他,他看似紈绔,實則殘佞,城府很深。”
楚瓷臉色未有好轉,她只是想到了上回在壽王府里楚嶸那一件無恥的行為,如果楚嶸要侮辱她,事情捅出去對他自己也沒好處,但他為何還要這么做?那時候她沒有往深處考慮,此刻一想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很是后怕。
她如果和楚嶸有了不清不楚的關系,她屆時真的會說出來叫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嗎?答案是否定的,就像已故的賢妃娘娘,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不得已替楚嶸隱瞞了真相,最終自己慘死宮中。
名聲對于一個女人而言當真比命還重要!楚嶸也是算計得剛剛好!
楚瓷心里轉過了許多心思,最多的還是懼怕,不由面色發白,手腳也冰涼起來。
楚雅發現她異樣,伸手一摸她額頭,問:“怎么了?臉色一下子這么難看,哪里不舒服?”
楚瓷反手抓住他的手,問:“壽王會對付我們嗎?”
“嗯?”
“真照王爺的分析,壽王隨時都想除掉我們、太子還有定王。以前不知道,現在想想還真是后怕,如若我什么都不知道,中了壽王的計可就糟糕了。”
所幸那時候童明鈺來得及時,化解了她的困境。
說起童明鈺,她又是一嘆,童明鈺那般真性情的女人,因為一個楚然而變得囂張潑辣脾氣暴躁。童明鈺本身不壞,可惜楚然沒有珍惜。
楚雅見楚瓷眼中又淚光點點,不由詫異,單手摟住她,皺著眉頭問:“怎么了?楚瓷,怎么了?”一說起壽王,她的臉色就十分難看,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上回我聽說你去了壽王府賞菊后回來就心情不快,成天悶在屋子里,怎么?上次可有碰見楚嶸?他與你說了什么沒有?”
楚雅很是關切,楚瓷心里一暖,面上卻笑一笑,搖搖頭:“沒有,沒什么,只在婉妹妹那里吃了些東西,覺得不舒服,故自己鬧了點性子,丫頭們多心了,也叫王爺多想了。”
她不叫楚雅知道那事不是因為自個兒有多大度多高尚,她只是不想在這個多事的節骨眼兒給王爺平添一樁煩心事,能瞞則瞞,她也沒被楚嶸占了便宜,她以往出門和趙婉一塊兒也多留點心就是了。
楚雅看著她,微微瞇眼,不置可否:“是嗎?”
“我哪敢欺騙王爺。”楚瓷笑,縮了縮身子道:“這天也怪冷的,之前碧玉給我拿來了去年宮里頭賞下的辟寒香,怪沉溺的,這會兒我竟有些想睡了。”
“還早著,晚膳沒用。”楚雅見她一副瞇起眼睛困頓的樣子,莞爾,手臂一伸輕輕抱住了她,輕拍她后背,又看了眼一旁熏香裊裊的紫銅香爐,“這香確是沉溺,竟叫人聞著提不起精神來,雖是貢品,可我看著卻不大好,下回叫順娘換了。”
“那便換了吧。”楚瓷在他懷里躺了一會兒,瞇著眼睛思緒有些混沌。
門外突然有人敲門,正是周群:“王爺,許大人求見。”
許岱連上門了。
楚雅眼底一沉,這個時間他不該過來,想來是剛從宮中出來。
“讓他去書房等著。”他吩咐一聲,將靠在自己懷里的楚瓷扶起來,柔聲道:“岱連來了,我出去一下,你若覺得累先睡著,過一會兒我談完事再來叫你吃些東西。”
楚瓷這會兒確是累了,沒睜眼,只迷糊應了一聲,楚雅將她抱上床蓋好錦被便披了件衣服出去了。
書房里,許岱連風塵仆仆,急從宮中出來,沒回伯府,直接趕來了景王府。
楚雅沒說話,許岱連便垂首道:“王爺,事情有了新變化,此次我們出動大量人力抓捕了反賊,要到了解藥,也救了太子,可也查出此事還有內幕。”
“是東宮的人查出來的?”
“另有兵部尚書,王爺離宮后尚書大人李迎田急急入宮求見,參了……壽王一本。”
說起壽王,許岱連的表情顯得很不可思議,他不大相信刺殺皇帝之事會是和風流紈绔的壽王有關。
“諸位大人反應如何?”楚雅聽了表情不變,只冷冷一笑。
“林魏然不表態,其余在場的秦大人何大人俱是彈劾了壽王,皇上龍顏大怒。”
“有意思。”楚雅瞇眼,“這么快就出手了。”
“王爺?”許岱連云里霧里。
“岱連,刺殺一事的真相有兩個,第一是陶氏密謀所為,第二便是太子自己設計的一場局,專門用來對付楚嶸。”
而照目前的情形來看,第二個假設更為成立。
許岱連大驚失色,他沒料到太子會如此設局,不惜以自己性命為代價。
楚雅揉揉眉心,有些倦怠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太子不是做賠本買賣,也不會做賠本買賣。”
“皇上……”許岱連遲疑。
“皇上不會那么容易就治楚嶸的罪,畢竟楚嶸受邵貴妃庇護,且楚嶸的風流王爺扮相太過深入人心,想要叫皇上相信他膽大包天弒君殺父的行為一時很難。”
楚雅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等太子如何再次出手一舉除去楚嶸。
許岱連擰眉,朝堂越來越復雜陰暗,他們如今也是箭在弦上舉步維艱,接下來要走的棋至關重要。
他嘆口氣,突然想起什么來,頭一抬,問:“王爺……”
話一出口,又生生止住,像是難以啟齒。
“怎么?”楚雅見他面有難色,挑眉。
“微臣斗膽問一句,王爺府里能否收下臣妹許岱寶留幾天?”說起這事,許岱連憋紅了臉,“是這樣的,臣妹與內人不和,內人又懷有身孕,受不得刺激,臣妹又幾次三番頂撞內人,引起老祖宗不滿,又罰了臣妹,微臣無法,想著先將那丫頭送出府住幾日,可又不知送往哪里才好,又想到王妃娘娘與臣妹投緣,故……”
“岱連多慮了,王妃既是喜愛三姑娘,你將她送來住幾日便是了,正好可以陪陪王妃,有空便叫三姑娘過來吧,本王會同王妃說一聲的。”
“多謝王爺,王爺王妃垂愛臣妹,實是臣妹福分。”許岱連再次松了一口氣,為著家里的寶妹妹,他沒少用心思。
回府同劉氏秦氏祖母說了這事,大家都沒說一句話,許岱寶一個人在那開心起來,蹦蹦跳跳就差把屋頂掀了,更是譏諷道:“這回還多虧了大嫂子,才叫寶兒上了景王府做貴客了!大嫂子,寶兒就等著您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呢!”
秦氏作勢要打她,她瞪眼過去,這會兒誰都不怕了,范氏坐在椅上直翻白眼,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老夫人拄著拐杖喝了一聲:“都別吵了,你們一個個都老大不小了,還成天拌嘴出幺蛾子,成何體統!寶丫頭,你也別去惹你大嫂子,乖乖待在你院里,這馬上就到年關了,你還想出門過年兒去?像什么樣?只你大哥與你說了這個事兒,咱們也不能拂了王爺王妃的好意,你且在這里住到明年,明年等過了上元節,你便收拾收拾去景王府呆著,等你大嫂子生了孩子再搬回來。岱連,你就再麻煩一下上景王府同王爺告知一聲,可別叫王爺王妃白等了咱們府里這不知死活的丫頭!”
許岱連忙遵命,一邊給許岱寶使眼色一邊出去了。
許岱寶冷哼一聲:“過完年就過完年,我就不信這段時間還能出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