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雅忙外,楚瓷忙內。
陳太子嬪身子還抱恙的時候太子妃便請她們這些王妃都去了東宮小聚。
楚瓷在東宮門口見到楚念安的時候冷笑一聲,沒說話,繞過她繼續走了過去。
“呦,姐姐,這么急干什么?妹妹又不會吃了你。”楚念安在她身后冷冷說了一句,恰巧這話讓不遠處正過來的童明鈺聽見了。
“呦,五弟妹不得了啊,才剛嫁過來,就敢這么大不敬了!這以后是不是要爬到我的頭上去?”童明鈺扭著腰肢過來,身上穿一襲紅艷的宮衣,明艷如神妃。
楚念安聽到她的聲音微微皺了下眉頭,她知道童明鈺的名聲,潑辣直爽,誰也不給面子,就連皇后都無可奈何。
之前她上定王府請禮的時候就吃了童明鈺好大的暗虧,被她諷刺得整個人都氣著了,好在忍了下來,今日這運氣也不好,一來不僅遇上了楚瓷,還碰到了童明鈺。
她心里轉過了許多心思,臉上卻綻開笑容,轉身對童明鈺柔聲道:“元珍見過二嫂,真巧,竟碰到了二嫂三嫂。”
“哼!”童明鈺懶得看她,揚高了下巴擠過她率先從門內進去了,就連玲瓏珊瑚都忍不住掩嘴輕笑。
楚念安臉色冰冷,美目一瞇,氣得咬牙切齒。這個童明鈺沒人能治得了,看她以后怎么對付她!
進了大殿,宮人請她們一一入座,太子妃高坐上座,臉上帶著好似永遠都不會掉下的微笑,端莊而優雅。
“今天請諸位王妃過來不過是因著寧王妃剛來,大家妯娌間聯絡一下感情,本宮知曉寧王妃是江南人,喜吃甜食,故命廚子做了幾道江南的點心,不知寧王妃和兩位王妃覺得如何?”
太子妃話落,便有衣著華美的宮女捧著鎏金托盤依次走到三人面前各呈上兩道飯前點心。
那甜點做得精致小巧,楚瓷看了一眼就認出來是茯苓糕和太和餅,這兩樣東西不僅口味甜美,且有利于養脾健肺、寧心安神。
“太子妃真真是考慮周到,曉得五弟妹剛嫁過來未免有些水土不服,故命人做了這些江南美食,且這兩道都可做藥膳,是十足的養生之品,太子妃心思細膩,著實照顧新嫁來的五弟妹,孝寧佩服!”楚瓷面色柔和地朝太子妃頷首。
太子妃絲毫不意外楚瓷的話,只笑得愈發溫潤了,朝楚念安看了一眼,楚念安本也沒料到太子妃的用意,聽楚瓷一講,一邊懊惱她的七竅玲瓏心,一邊起身裝著受寵若驚地向太子妃一禮。
“元珍謝過太子妃,太子妃果真如大家所說體貼大方,元珍感激不盡!”
“都是宗室兒媳,不必客氣。”太子妃禮貌地讓她入座,目光又看向一側的童明鈺和楚瓷,“想必你們也聽說了,這個時候陳太子嬪出了不好的事情,本宮甚為心痛,皇后娘娘也憐憫這個流掉的龍嗣,故而想讓諸位王妃一起午后前往龍興寺為大晉皇室和子民祈福以保江山永穆百姓福澤綿延。”
楚瓷和童明鈺聽了都頗感意外,原先以為這是一場普通的宴會,沒料到會牽扯到祈福中去,不過想想也是,大晉皇家女眷在宗族里出現不好之事的時候總會前往皇家寺廟龍興寺為國祈福保安,陳太子嬪流產的事也不小,畢竟是個龍子,說起來也該去寺里祈求平安才是。
不過楚瓷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這個時候她們的夫君都各守一方是敵是友都不清楚,她不得不疑心目前發生的一切會不會是一個局。
天已經變了,她們這里所有的人都像一盤棋上的棋子,稍不留意都會被犧牲,就像逝去的趙婉一樣。
童明鈺臉上沒有笑容,盯了對面的楚念安一眼。
楚念安比她們都要晚嫁進來,因而臉上的表情沒有那般凝重,她只是疑惑,并且她的敵人只有楚瓷一個而已!
對,她要對付的只是楚瓷。
太子妃則看著她們,目光溫和,卻帶著最深沉的打量一點點從楚念安的身上落到了楚瓷身上。
時間一點一滴淌過去,太子妃也不說什么,只讓人上了美味的菜肴,并命舞姬獻舞一支。
事實上,其他人也無話可說,楚瓷一向警惕,童明鈺雖潑辣,可也有時候不屑開口,連諷刺都欠奉,楚念安初來咋到,自然不會亂說話。
因而場地上唯有絲竹聲伴隨著歌女妙曼的身影回響著,大概過了一刻鐘,一個喧鬧的聲音從殿外傳了進來,那個聲音大喊大叫,尖利至極,讓人覺得像被拔了毛的鴨子,很是驚悚。
楚瓷和童明鈺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的訝然。
“北軒熙,你給我出來,滾出來!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尖利的女聲嚷個不停,在門外被人攔住了,進不來,只得大聲嘶叫,聲音里帶著怒意和瘋狂。
這個聲音對于楚瓷和童明鈺來說并不陌生,是陳太子嬪。
楚瓷看向那扇緊閉的大門,好似可以想象那個妖艷的女子在門口掙扎著想要撲進來。
不過她對于陳太子嬪的感覺很憐憫,也終于明白了太子妃叫她們過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什么。
不過打著一個招待寧王妃的幌子想讓她們見證一場“潑婦罵街”,或許遠遠比“潑婦罵街”還要來得兇猛。
楚瓷先前就覺得太子妃像是在等什么一樣,原來是在等陳太子嬪上場,楚瓷隱約覺得太子妃是設了一個局,好像要除去什么。
她不敢再想下去,看了童明鈺一眼,童明鈺早在這一瞬間洞悉一切,嘴邊露出一絲冷笑。
“北軒熙,你記住你沒有好下場,被你害死的冤魂會一直纏繞你向你索命,你晚上做夢也會夢到我的兒向你尋命來,你不得好死,你會遭報應的!”尖利的女聲還在大叫著,聲聲泣血,帶著深入骨髓的恨意。
楚瓷卻笑了,北軒熙,這個名字可真好聽,那就是太子妃的名諱,對了,她曾聽楚雅提過,太子妃待字閨中的時候他們北軒國的人都稱她為“熙公主”。
“熙”字,大氣吉祥,很是符合太子妃端莊高貴的身份。
楚瓷看向上首的太子妃,太子妃端坐著,面色不變,甚至微微笑著,好像沒有什么東西能讓她失掉嘴邊的笑意,她看起來永遠是那般優雅貴氣,又溫和有禮。
“陳太子嬪許是喪子心痛,一時想不開,本宮不怪她。”她的聲音也是溫和威儀,帶著屬于太子妃的身份,令人尊敬不可侵犯。“夏薔,讓她進來,太子嬪傷痛未愈,要是再傷著她就不好了,太子也該要怪罪本宮了。本就是姐妹,何苦互相為難呢?”
她嘆息了一聲,夏薔忙下去讓人放進了陳太子嬪。
陳太子嬪應該剛從床上跑下來,身上穿著一襲雪白褻衣,沒穿鞋,赤腳奔進來,披頭散發,面容蒼白,眸子血絲濃重,帶著化不散的恨意直直跑向太子妃。
“北軒熙,拿命來,還我兒的命!”
她就像一個蒼白的女鬼一樣朝太子妃狠狠撲了過去,宮女見狀想上去攔,奈何她力道很大,一下子推開了好些宮人,就連那群歌姬都驚慌地四散而開了。
“來人啊,陳太子嬪瘋了,向太子妃行兇了!來人啊!”冬草不住大叫著,往外跑去。
一時間殿內大亂,楚瓷下意識想一旁躲,楚念安突然從前面撲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楚瓷大驚,一愣之下沒來得及反應,楚念安獰笑著,看準時機打算把她往陳太子嬪身上推,陳太子嬪現在一心想給她的孩子報仇,見誰都想弄死,如果楚瓷撞到她身上鐵定會受傷。
不過楚念安算盤打得很好,可還沒來得及反推,另一只手猝不及防在她背后一抓,蠻狠的力道一下子就抓得她身子一歪,迫不得已松開了楚瓷,她反倒被身后的人推在了想一心害死太子妃的陳太子嬪身上。
兩聲慘叫響起,陳太子嬪被楚念安撞得摔倒在地,陳太子嬪后腦勺撞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頓時痛得她心生怒意,雙手胡亂一抓,不由分說就拎住了身上之人的頭發。
楚念安痛得大叫,手上掙扎,指甲在陳太子嬪身上劃出好幾道傷痕,陳太子嬪愈加憤怒。
“賤人!小賤人大賤人!楚家媳婦沒一個是好貨!”陳太子嬪大罵,對準楚念安的臉就狠狠甩了一巴掌,而后丟開她徑直往上首依舊坐著的太子妃撲了過去。
“啊!殺人啦!快來人啊,陳太子嬪瘋了,快來保護太子妃!”夏薔慌忙從身后撲了上去扯住了陳太子嬪的衣袖。
陳太子嬪怒踢一腳,可夏薔死咬著不放手,兩人一起滾到了地上。
楚瓷自小生活在安寧的環境里,即使是算計也是用最和平的手段,哪里見過今日這種混亂的場面,一時間呆愣了半晌。
童明鈺一把拉起了她怒罵:“你是嚇傻了嗎?不會跑不會掙扎嗎?被人掐死了才有反應嗎?”
剛才就是她在背后抓了楚念安一把才避免楚瓷被設計。
楚瓷這才反應過來,往一旁看去,楚念安正倒在地上不住嘶叫,估計那一巴掌打得她夠嗆。陳太子嬪和夏薔扭在一起,太子妃依舊穩如泰山地坐著,面上帶著微微得笑意,好似在欣賞這場好戲。
“果然是……賤人!”童明鈺低聲罵了一句,眸子瞇起,不只是在說陳太子嬪還是太子妃,不過楚瓷記得她兩人都不喜歡。
太子妃這場局也設計得剛剛好,沒多久護衛就趕到了,拉開了陳太子嬪,而陳太子嬪依舊大喊大叫,像個十足的瘋子。
太子妃適時開口:“陳妃,本宮念你一心為太子又安穩本分,又憐你失掉了一個孩子,本想放你一次,可你竟趁著精神失常來殺害本宮,你可知自己犯下多大的罪行?今日之事即便是本宮有心保你,皇后娘娘會放過你嗎?陳妃,是你自己不給自己活路。”
她說著微微嘆息了一聲,有些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夏薔跪倒在地,氣喘吁吁道:“太子妃一向菩薩心腸,一而再再而三饒過太子嬪,可太子嬪變本加厲一心騎在太子妃頭上,太子妃縱有觀音心腸這次也要給太子嬪定個罪,這次想加害太子妃,下回難保不會對皇長孫下手,說不準又會報復在太子身上,奴婢們都擔不起這個罪!還是請太子妃告知皇后娘娘處置吧!”
夏薔這一番話說得動聽極了,連楚瓷聽了都忍不住要怪罪起陳太子嬪來,而太子嬪眼里好似要噴出火來一樣,口中大罵,被護衛強行帶了出去。
太子妃再次嘆口氣,“叫諸位王妃看笑話了,本宮著實不該讓陳妃進來。”
她的口吻很是悲憫,面色依舊柔和。
童明鈺冷冷一笑。
局結束了,楚瓷和童明鈺都知道發生了什么--太子妃想除掉太子嬪,假意讓她們幾個王妃過來當目擊者,看到陳太子嬪出來發瘋傷人的一幕,等皇后治罪的時候縱然陳太子嬪有萬般借口也沒用了。
這場局里,三個王妃是觀眾,可惜楚念安比較愚蠢,害人反害己,被陳太子嬪的發瘋傷到。
宮人已經扶起了楚念安,楚念安捂著臉惡狠狠盯著楚瓷和童明鈺,眼底射出如冰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