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好手,將手在袖子下藏好,招燕云至身前,好言道:“明日你得和我去一趟柳家,說是給柳家的婆子驗身。”燕云聽了臉色一百,驚慌失措,言卉瑜趕緊道,“別怕,我不會讓她們驗你身的,只是家里這邊得有個交代,實際上我帶你去,是為了背著家里去推掉這門婚事。我猜,柳家意不在此,你只是幌子。今日我在食肆和柳之曦碰過面,我想,是沖著我來的。”
燕云一直身處大院很少出去,只有今天跟她出去了一會,也是到鼎豐食肆前就走了,按理說是不會和柳家人有什么接觸。還偏偏早不提親晚不提親,挑著今日,若說純屬巧合也太匪夷所思了。
素語和燕云大駭,燕云依然面露擔憂,但是驚慌不再,言卉瑜也放心了。只要讓燕云知道此事是個幌子,與她無關便能讓她冷靜下來。言卉瑜面對強敵都能面不改色,卻處理不來這些敏感的小事,她不禁好笑。
素語想了想,推測道:“夫人,難道柳公子記恨當年提親被拒的事情嗎?”
“不知道,總得去見過才知道。”言卉瑜眸中幽暗,那個柳之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不好對付啊。
四環這時拿著帕子進來:“燕云趕緊擦擦,等會可冷掉了。”言卉瑜想起杜知宜,問道,“二公子呢?”
四環氣憤道:“走了。”好似突然打開了話匣子,四環倒豆子一樣滔滔不絕道,“奴婢去后院就見到二公子等在那里,很不耐煩。奴婢就跟二公子說是李氏使計要陷害夫人才找來公子,讓他回去。可是二公子說有要緊事,怎么都要來見夫人。還問夫人之前去哪兒了,要他好等,奴婢說夫人去給母家夫人買禮物了,二公子問夫人是不是要回杜家?奴婢說是,公子就走了。”四環撅著嘴,“奴婢猜,二公子一定是想三日后在杜家再和夫人說。”
言卉瑜緊蹙眉頭,這個弟弟實在太讓人失望了,自己糊涂不說,還不顧她處境艱難,一心為己,不曾為她考慮。以前一定給姐姐添過不少麻煩,一想到這里言卉瑜就很生氣,不想見他。可,無論如何他是她的弟弟,這個世間她僅剩的唯一親人。再難,她一定要把這個弟弟從爛泥堆里拉出來。
燕云拍拍胸脯,長舒一口氣,道:“李氏費力找來二公子,卻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還好有驚無險。”
四環樂顛顛道:“李氏肯定氣死了!”
“現在都快申時,老夫人還在院子里和女眷同樂,三姨娘也陪在旁邊,沒有看戲的人,李氏又何必費那個心。”言卉瑜冷笑著說。
這一天很累,吃過晚飯,言卉瑜早早就睡下了,卻始終睡不著,想著姐姐,想著弟弟,想著父親母親,想著八歲那年生日,一家人開開心心地慶祝,笑聲一直沒有停歇過。
是誰?要加害她們!
到底是外人尋仇,還是內部陷害?杜家的情況她現在也只能從張淼處知道大概,內部還是一團迷霧,她只知道現在當家的是三少爺杜嵐笙,掌家的是二姨娘,是他們為了奪取繼承權不擇手段嗎?
想了一晚上,言卉瑜都沒怎么睡,尤其柳家的轎子在四更更聲一過就停在了大門口,門房不敢驚動老夫人和各房姨娘,只得吵醒她。
四環揉著眼睛道:“這個柳家怎么這么不懂規矩?”
門房的伙計嚇了一跳:“姑娘千萬仔細說話啊。”
言卉瑜很快起身,對守夜的小小和素語道:“小小你讓門房去回報柳家的人,我們馬上出去。素語你去叫醒燕云,告訴她不需要打扮,平時怎么穿著還怎么穿。讓四環進來替我梳洗。”
素語道:“夫人,這會子廚房還沒燒熱水,您可怎么梳洗,要不先請柳家的人進來等等?”
言卉瑜擺手:“柳家人這會來,擺明了刁難,水冷些就冷些吧,別又給他抓住痛腳不放,畢竟,關乎燕云的親事,能忍則忍吧。”
“是。”沒法,素語只得遵從。
一番梳洗,言卉瑜便帶著四環和燕云出門。門外柳家的婆子看到她一點不驚訝,說是婆子不如說是……一位大姐,三十多歲的年紀,衣飾樸素,麻衣絹花,但是氣質出眾,風情萬種,雖然也是下人,但是和院子里的婆子不同,更像是小門小戶里的當家主母。
“夫人也一起去嗎?”她上前一福,自我介紹,“奴婢是柳家的小管事,夫人可以叫奴婢徐姑姑。”
言卉瑜望了望門口停著的馬車,即使是昏暗的燈光下都遮蓋不住馬車的富麗和——巨大,粗略估計,里面可以坐二十多人。她挑了挑眉,絕對不相信這是為燕云準備的,再加上徐姑姑的態度,看來柳之曦早就猜到她會跟著一起去。她自認看人很有一套,沒想到柳之曦過之而無不及,這么快就摸清她的秉性。
“徐姑姑,那我們便走吧。”言卉瑜也不羅嗦。
“拿凳子來,讓夫人上車。”徐姑姑向后招來小廝,從頭到尾都沒問過燕云的情況。
四環和燕云對視一眼,兩人眼底俱是不安,已經可以完全肯定,柳家就是沖著夫人來的。
馬車靜靜駛在街道上,徐姑姑沒有下人的拘謹,光明正大打量言卉瑜,嘴角似笑非笑。這就是當初拒絕了郎主提親的姑娘,杜家不待見,侯府也過得不好,依然這么傲氣,不怪得郎主念念不忘,使這些手段相見,確實與眾不同。
四環氣呼呼地說:“徐姑姑,你怎么這么無理,不避諱直接看我家夫人呢。”
徐姑姑朝四環眨眨眼,討巧似的說:“你瞧,夫人都不介意呢。”
燕云道:“夫人是不愿跟你一般計較--”
“燕云姑娘”徐姑姑笑著看過去,“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燕云背脊一涼,瑟縮了一下,四環看到去握她的手,怒目朝徐姑姑瞪過去。昏暗之下,徐姑姑的半邊臉都隱在光暈里,帶著莫名詭異之感。四環也被嚇到,開始閃躲不再看她,嘴上卻不示弱:“總之,你不可以看夫人。”不覺還是帶了一絲顫音。
徐姑姑看向言卉瑜:“夫人,奴婢不可以看你嗎?”
“不可以。”言卉瑜冷淡道。
徐姑姑可憐兮兮地說:“為什么呢,夫人?”語氣像撒嬌。
“沒有為什么!就是不可以!”四環還沒見過這么無禮的人。
“我又不是在問你。”徐姑姑嘟起嘴,目光灼灼看著言卉瑜。
態度隨意,性情散漫,肆意和她打趣,無所顧忌,這個徐姑姑絕對不是一般的小掌事那么簡單。雖然看似態度親昵,可一直在做些讓人討厭的事情,變相刁難她們。
言卉瑜閉上眼沒有理會,這一天還很漫長,這只不過是開端,她是無所謂,無視就好,可是四環她們……頭疼,該帶素語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