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舒雅本來就眠淺,宮錦夜一起身她就醒了,只是不想起來伺候那個大老爺穿那繁瑣的龍袍。
真不明白古人當個皇帝不容易,干嘛還要整一套那么繁瑣復雜的龍袍,皇帝有人伺候自然不覺得什么,苦的是伺候他穿衣的宮人和她們這些伺候大老爺的妃嬪。陪吃陪睡還不夠,還得忍著嚴寒酷暑起早伺候他穿衣服,真是不公平。
輕輕地下了床,洗漱了一下,走到銅鏡前坐下。銅鏡里的人瓜子面,細柳眉,櫻桃唇。好一個美人啊!要是放在現代早就成為國民女神了,可惜在這后宮,美貌并不是活下去的保障。
喚來扇碧,梳了個雙平髻,隨意貼了幾朵碧玉花,除去那一身氣質乍一看還真像個小宮女。
“大小姐,御花園的桃花開得可好了,要不要去看看。”迎夏見徐舒雅今天氣色不錯,開口提議。
御花園向來是百花爭艷的地方,春天是桃花的花季,她又是十分喜愛桃花的,想必是很好看的,徐舒雅勾唇一笑,有些期待。
聽竹閣內一切如常,而離聽竹閣不遠的聽雨軒卻是一片狼藉。坐在上首的徐舒媛一臉怒氣,手邊能砸的東西都已經被她砸了個粉碎。
綠荷眼神閃了閃,上前勸慰道:“主子,可不能為了這事氣壞身子。”
“哼,徐舒雅這個賤人!要不是中了毒,皇上怎么會去看她!”徐舒媛撫著胸口,好似心里的怒火怎么也平息不了。“她還真是因禍得福,封了個昭嬪。”
徐舒媛對徐舒雅可是恨到了骨子里的,徐舒雅幾年前住進徐府,她就從一個嫡出大小姐成了庶出二小姐,而且府上并沒有侍妾,對外宣稱她是早年喪母的庶女,她怎能不氣?去找徐老討要理由又無功而返,她怎能不恨!
所以一進宮,徐舒雅憑著嫡女的身份就被封了個側五品婉儀,而她這個真正的徐府嫡女在進宮時只封了個側六品良娣!沒想到她為了擺脫對徐舒雅無窮盡的嫉恨提早進宮選秀,這徐舒雅竟然去年也進了宮,本就一直只是個婉儀,現在卻也就低她那么一點!
她費了多少心思,用盡多少心機才在兩年多爬到婕妤的位置上,嗬,這沒過多久,徐舒雅中了個毒就晉升為嬪了。皇上早已經將徐舒雅忘到哪里去了,偏生不知道是哪個沒心眼的去害她,反而讓她因禍得福。
綠荷皺了皺眉,從袖中拿出手帕,替徐舒媛細細擦拭著額頭的汗珠。“聽聞大小姐今早要去御花園逛逛呢。”
本來怒氣已經消了一點的徐舒媛聽到綠荷口中的“大小姐”三個字,不由得怒氣沖天,伸手就給了綠荷一巴掌。“賤婢!這宮里只有妃嬪,何來的大小姐!哼,你跟了我那么多年,難道不知道我才是府里真正的大小姐嗎!”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綠荷連忙跪下磕頭。“奴婢知錯,請主子責罰。”
“罷了,你也跟了我這么多年。”徐舒媛臉上露出了一個不明的笑,低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綠荷。“走,我們也去御花園逛逛。”
說罷就走了出去,所以她沒看到綠荷站起來時臉上一閃而過的嘲諷。
正是初春時期,萬物都只是萌芽,唯有這桃花已開得嬌艷。徐舒雅纖指輕柔地撫過那粉嫩的花瓣,不知是花色太艷還是身體復原得好,徐舒雅面色有些紅潤。
花與美人伴,春失嬌艷感。
這幅場景落在徐舒媛眼里是要多刺眼有多刺眼,勾唇冷笑,緩步上前,走向徐舒雅。
“妹妹好興致。”徐舒媛的聲音聽起來意味深長。中毒過后第二日就有心情跑出來賞花,是太有興致了。
“見過徐婕妤。”徐舒雅淡淡開口,并沒有行下跪禮。
按理來說,她是嫡長女,徐舒媛應該叫她姐姐才對,奈何這宮中的姐妹,是按位分來排的,位分比你高,你就得是妹妹。
徐舒媛不在意地笑了笑,狀似無意地摘了一朵開得正艷的桃花別在徐舒雅發間。“這桃花剛開,指不定什么時候遇上點風風雨雨,還沒過完花期,就敗了。妹妹還是趁現在多看看。”
徐舒雅淡淡地看了一眼徐舒媛,不就是暗諷她靠著中毒才博得宮錦夜的目光,趁宮錦夜還記得自己,多謀點福利,免得以后被宮錦夜忘了又回到以前那種無人問津的狀態。
淡淡一笑,取下發間的桃花把玩在手里。
“徐婕妤說的是,花無百日紅。”說罷,也沒了把玩的興致,輕輕將花丟下,花落即碎。
徐舒媛瞪大了眼,再怎么丟,這花也不可能落地即碎啊。目光狠厲地盯著徐舒雅,“妹妹可是在向本主示威?”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徐舒雅回頭朝徐舒媛淡淡一笑,仿佛墜落凡間的九天玄女。“宮中無姐妹,而在家中,我才是嫡長女,你的姐姐。”
說到這,徐舒雅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扇碧,見她愣了愣之后神色如常,又轉眼看向徐舒媛。
徐舒雅的話明顯是戳中了徐舒媛的痛處,徐舒媛目光更加凌厲,嘴角揚起一抹詭譎的笑,朝徐舒雅走去。
“在家中我是不如你,你是至寵無限,”徐舒媛說著,趁所有人都沒注意用力扇了徐舒雅一耳光,無視迎夏和扇碧警告的目光,又掐住徐舒雅精巧的下巴道:“但在這宮中,不止是本主比你大,比你大的多了去了,稍微位分高點的一根手指都能碾死你!小小嬪位,就憑剛剛你沒有給我行禮,就能把你送到貴妃面前定罪!”
迎夏和扇碧沒有上前拉開徐舒媛,因為徐舒雅說過沒有她的指示,不到萬不得已不得輕舉妄動。
徐舒雅淡淡地笑了笑,伸出手,拂開徐舒媛的手。“徐婕妤莫要得意,我不爭,不代表我爭不了。”
“那就,拭目以待。”徐舒媛看著徐舒雅白皙精巧的下巴出現了鮮明的紅印,滿意地笑了笑。
這一幕正巧落在出來散步的林婕妤眼中,這徐家姐妹是在爭執呢。心里的嘲諷綻放成臉上溫柔的笑,步步生蓮地朝徐舒雅徐舒媛走去。“喲,徐姐姐跟昭嬪妹妹真是姐妹情深啊。”
徐舒媛早徐舒雅進宮,位于婕妤之位也沒見她照顧過身居婉儀之位的徐舒雅半分,也從未踏足聽竹閣,平日里遇上也是互不搭理的,林婕妤比徐舒媛更早進宮卻叫徐舒媛姐姐,還說她們姐妹情深,也是諷刺意味明顯。
徐舒媛看著眼前身穿繡花百褶裙的林婕妤,姐妹情深?這林婕妤據說只侍寢過一天,進宮四年位分也是一直停留在婕妤上,向來看后進宮卻升至婕妤的自己不順眼,在這里諷刺她和徐舒雅。“林婕妤跟林淑容也是姐妹情深的。”
林婕妤和林淑容同為林府嫡女,同一日
被太后舉薦進宮,皇上召見過后卻一人身居二品淑容,一人只是個從六品婕妤,兩人雖然常常來往,可是姐妹情深,豈不也是一種諷刺,誰會對著一個出身一樣,容貌也差不多品級卻高出自己那么多的妹妹姐妹情深呢?
“那也比不上徐婕妤和昭嬪妹妹。”林婕妤不再稱徐舒媛為姐姐,語氣明顯有些冷。
站在一旁的徐舒雅本是不想插話,卻是聽不得林婕妤老是把她和徐舒媛那個胸大無腦的女人擺在一起說什么姐妹情深的鬼話,嘴角上揚,語氣輕淡。“林婕妤進宮多年,跟宮里的誰不是姐妹情深哪。”
林婕妤眉毛氣得都差不多要倒豎了,她進宮多年人老珠黃一直是她的痛處,自己又不得寵,整天看著這些嬌滴滴水嫩嫩又得寵的美人在自己眼前晃,也有過不少比她后進宮位分比她高的妃嬪拿她說笑,她怎么可能跟這些人姐妹情深。“我跟徐婕妤說話哪由得你一個小小昭嬪插嘴,來人,掌嘴!”
林婕妤身邊的宮女臉上寫著猶豫不決,徐舒雅中毒剛好,萬一被打出什么毛病她可承擔不起那責任,而且昨晚皇上又歇在聽竹閣,皇上要是知道自己剛寵幸過的妃嬪被打……
林婕妤見宮女猶猶豫豫的,心里更是燒起一團火,“怎么,還要本主親自動手?”
話音未落,便看到正朝自己走來的儀態萬千的林淑容。徐舒雅徐舒媛和林婕妤齊齊跪地,行禮。“林淑容萬安。”
“起來吧,”林淑容笑著扶起林婕妤,“妹妹這是要罰昭嬪妹妹啊?這皇上昨夜才歇在昭妹妹那,聽說今晚還是聽竹閣掌燈呢,要是今個兒看到昭妹妹臉上有紅印,可就不好交代了。”
林婕妤面色和善地笑了笑,將所有不甘和嫉妒深藏眼底,轉頭對徐舒雅說道:“既然姐姐為你求情,今天就饒了你,以后記著自己的本分。”其實林淑容不說林婕妤也知道掌剛中過毒還剛侍過寢的徐舒雅的嘴是不好的,可又沒有臺階下,也甚是無奈。
“謝過林淑容。”
徐舒雅朝林淑容微微福身,隨即領著迎夏和扇碧飄然離去,優雅得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而林婕妤也和林淑容嘮著家常似的一道同去。
徐舒媛看著徐舒雅的背影,面色不善,看了一眼低眉順眼的綠荷,冷哼一聲。“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時候!”
“大小姐,這林婕妤……”迎夏在徐舒雅走到聽竹閣門前時低聲說道。
徐舒雅聞言勾唇一笑,親昵地刮了刮迎夏的鼻子。“不過一個跳梁小丑罷了,不過徐舒媛說得對,這宮里,位分高的隨便一根手指都能碾死我。你看,林婕妤不過比我高兩個等級就能罰我,而林淑容又能救我,位分低,總歸是不怎么好。”
神色有些失落的扇碧在此時開了口。“大小姐是想……”
“這畢竟是后宮,可以用我自己的方法自保,但畢竟鋒芒太盛。”徐舒雅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用武力是很管用,但肯定會讓宮錦夜產生很大的疑心。晉升高位,又能不暴露,又能省了很多事。”
聽到這里,迎夏臉色變得有些僵硬,訕訕開口:“大小姐是要……取悅……”
迎夏實在是說不出口,就連一向冷靜的扇碧都變了變臉色。
這丫頭在想些什么……徐舒雅嗤笑道:“傻丫頭,這怎么可能。”
迎夏和扇碧同時舒了一口氣,不是就好,不然楚玄就太可憐了。
想到楚玄,扇碧附到徐舒雅耳邊,說話的聲音小得差點連徐舒雅都聽不到。“公子今晚亥時會與大小姐見面。”
楚玄?那個出塵仙子一般的男人?徐舒雅淡淡勾起了嘴角,眼里有些許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