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是將軍的忌日，你……”楚玄的聲音有些低啞，聽得出他心里的難受。

徐舒雅忍不住顫了顫，她自然是沒有忘記這個日子。她刻意不去想，不去再次揭開當年的入骨血仇，她知道，不可能逃避的。“楚玄。”

“嗯？”

“帶我去見楚家軍。”徐舒雅說完這句話仿佛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癱軟了下來。

楚玄眼里劃過一抹心疼又仿佛石沉大海，好像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只是將徐舒雅摟得更緊，想要溫暖她，不讓她感到這世態(tài)的炎涼。

時間過得很慢，兩個人就像受了傷的困獸，只有彼此懂得那錐心般疼痛的傷口。

忽然，楚玄神色微變，將徐舒雅推到貴妃椅內側，厲聲道：“絡兒，快屏息！”

徐舒雅還來不及屏息就覺得空氣中若有似無的一種氣味撲面而來，一吸入就覺得渾身酥軟，難以用上力氣。楚玄知道徐舒雅已經中了軟功散，無可奈何，自己忙著提醒徐舒雅屏息時自己已經吸入了不少軟功散，他也無法動用內力了。這軟功散能讓人無法動用內力，更是讓人全身沒有力氣，武功再高，也只能是繡花枕頭。

聽竹閣內外悄無聲息，連宮人忙碌的腳步聲也沒有。突然，徐舒雅聽到有大批人朝這趕來，腳步聲雖沉重可幾乎聽不見，可見武功高強，呼吸有條不紊，是職業(yè)的殺手，左手衣袖擺動著與腰間衣料摩擦，聲音有些咯，應該是布料一般的夜行服，而且來人都是男性，不下二十人。

徐舒雅覺得眼皮重得很，可她死磕著，眼看著那些蒙面的黑衣人殺了進來。很快，那些人就來到了她身邊，舉劍劈下，徐舒雅推開楚玄，拼盡一閃，逃過一劫，卻被刺中右肩骨。而且體力也越來越不支，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可那些黑衣人不依不饒地追著她。

楚玄也中了軟功散，剛剛徐舒雅臨危推開了他，否則兩個人都難逃一死，心里微微訝異，如果是以前，徐舒雅會讓他擋在前面的。

黑衣人們步步緊逼，楚玄一直堅持著緊跟在徐舒雅身后替她護航，身后已經中了數(shù)刀，血流不止。徐舒雅意識到身后的楚玄步伐越來越沉重力不從心，轉過身看到楚玄為她擋了很多刀，閃過一絲心疼，架起傷重的楚玄往外跑，跑得踉踉蹌蹌的，幾次差點摔倒。兩個中了軟功散渾身無力的人怎么跑得過身強力壯的黑衣人。

很快，黑衣人就將他們包圍其中。

徐舒雅淡淡地掃視周圍兇神惡煞的黑衣人，淡淡一笑。“我知道我今日跑不掉了，只希望諸位放過這個男人。”說完徐舒雅深深地看了一眼楚玄，從小到大都是他在保護她，就連報仇也是為了她心里能夠好受點，那么這次，就讓她保護他一次。

黑衣人們沒想到徐舒雅會這樣淡然面對死亡，還讓他們放了那個男人。紛紛看向徐舒雅架著的那名男子，可惜臉上有不少血，看不清原來的相貌，但不難看出是個美男子。想到自己背后的主子，為首的黑衣人笑道：“沒想到昭充媛宮里還藏了個男人，給那狗皇帝戴了頂大大的綠帽子。哈哈，不過我做殺手這些年，還沒見過你這樣面對死亡如此鎮(zhèn)定自若的女子，你們兩個，一個也不能放過。這男子嘛，自然是可以活命，只要他好好服侍我家主子。”

黑衣人們聽了都大笑出聲，讓徐舒雅狠狠皺眉。側目而視，那個俊逸出塵的男子如今滿臉血腥，背后已被血水浸濕，衣衫破了好幾道口，緊皺眉頭強忍著疼痛。楚玄好像感受到徐舒雅投來的目光，轉臉對她微微一笑，卻不復曾經風度翩翩的模樣。看著玄楚的模樣，徐舒雅眼角緩緩落下一滴淚。

楚玄見了，單手撐著徐舒雅的肩膀，強挺著站直身子，本想伸手擦掉徐舒雅眼角的淚，看到自己染滿鮮血的手，還是放棄了。他如今怎么忍心將血液染上她白皙的臉。只是輕聲說，“絡兒，不……不哭。”

因為背后受傷的緣故，楚玄的聲音有些斷斷續(xù)續(xù)，徐舒雅不知道楚玄每說一個字都覺得五臟六腑要撕裂一般。徐舒雅伸手擦掉眼淚，扯出一抹淺笑。“我沒事，我不哭。”

“行了行了，都要死了還在煽情。”黑衣人十分不耐煩，舉劍刺向徐舒雅。

楚玄不知哪來的力氣抬起手推開徐舒雅數(shù)步之遠，擋了那一劍。劍入胸口三分，血噴涌而出，染紅黑衣人的黑色面巾，那個一直淡然出塵的男子就那樣失了所有力氣轟然倒地。徐舒雅再也不能佯裝鎮(zhèn)定，大驚失色。“楚玄！”

徐舒雅扶住楚玄，雙眼猩紅地望向那些黑衣人，目光凌厲，竟是讓那些殺慣人的黑衣人望而卻步。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冰冷刺骨，只需一眼便能讓你猶如身處萬年寒冰，殺氣騰騰，仿佛嗜血歸來的地獄修羅，就連他們這些手染無數(shù)性命的人也無法擁有的殺戮之眼。

不知哪來的力氣，徐舒雅輕輕扶著楚玄平躺在地，眼里是濃濃的自責和傷痛，她第一次覺得心真的會痛，很痛。

前世上校教導她，凡事以大局為重，必要時刻可以犧牲他人，但前提是那個人價值比不上你，或者他身上的情報沒你的重要。反之，你就要義無反顧犧牲自己。

剛剛徐舒雅不是沒有衡量，楚玄是男人，是南疆現(xiàn)任國主，是東辰的左相，是楚家軍的核心骨，而她呢？只是個累贅，對于報仇，沒了她楚玄照樣可以報，對于楚家軍，她威信再大，也只是他們效忠的對象，不是他們的核心骨和目標。

所以她決定逼不得已時，她會犧牲自己保楚玄平安。可就在她猶猶豫豫，衡量來衡量去的時候，楚玄想都沒想就把她推開替她擋了一劍。刺中心口的一劍……

閉眼，萬千柔情沉入水底，再睜眼，憤恨交織。徐舒雅覺得此時渾身充滿了力量，反手成刀，沖向那群黑衣人。

左腿上踢，腳尖微轉，一名黑衣人人頭落地。右腿橫掃，幾人轟然倒地，輕輕一跳，踏過胸口，瞬間斃命。撿起地上的劍，刀光微閃，殺氣騰騰地沖向剩下的黑衣人。黑衣人們驚愕不已，徐舒雅中了軟功散還有力氣殺人？而且招式狠厲，見所未見！

徐舒雅冷笑，眼睛半瞇，劍指那名黑衣人頭目。黑衣人連忙舉劍抵御，此時也不敢輕視中了軟功散的徐舒雅，內力注入劍柄飛向徐舒雅，徐舒雅猝不及防被刺中左手臂膀，。徐舒雅將劍翻轉，呈半弧下落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隨著身子半側刺向那人心口。

另一名黑衣人見徐舒雅無暇分身一劍砍向徐舒雅的小腿，徐舒雅感到小腿傳來一陣刺痛，順勢一抬腿將那名黑衣人踢倒，隨后又踢開黑衣人頭目，左手拉過另一名黑衣人右手持劍一砍，頭斷血流。

半蹲身子圈掃平地，剩余的黑衣人縮腿一跳，徐舒雅趁機站立劍掃四周，八顆頭顱瞬間落地。來時的二十幾名黑衣人只剩下兩個站在角落里，徐舒雅狠狠擦掉臉上的血，即使體力已經將至透支，但她不會放過這些傷了楚玄的人，勾唇一笑。

這笑在那兩個黑衣人眼里卻是猶如羅剎一般恐怖。兩個人對視一眼，愣著也是死，不如拼一把。默契地舉劍，背靠背刺向徐舒雅，徐舒雅淡淡一笑，身子微躬，腳步轉換，從兩人劍下轉到兩人身后，抬腳奮狠一踢，將兩人分開，一劍刺向其中一人，抬腳踢向另一人下腹，借勢騰空又一腳踢飛頭顱，可見用力之狠。

人，在某些特殊情況下，總是能將潛力發(fā)揮得超乎想象。

二十幾名黑衣人，無一活命。

徐舒雅緩緩走向躺在地上的楚玄，吃力地抱他入懷再費力地躺在他身邊，好像，剛剛都把力氣用完了一樣。輕輕撫著他的眉，淺笑道：“沒事，我把他們都殺了。”指尖劃過人中，有些顫抖，連忙將手探向楚玄的鼻子，還有微弱的呼吸！

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就在徐舒雅累得想要閉上眼時，她聽到了一陣破風聲，來人輕功很高。她沒力氣了，但如果來人要傷害楚玄，她必須打起精神來。努力睜開眼睛，就看到神色匆忙的楚遠和楚瀟。

楚遠和楚瀟驚訝地看到徐舒雅和楚玄倒在血泊中，徐舒雅還是清醒的，可楚玄已經不省人事。“大小姐，屬下來遲。”兩個人抱拳跪下，自責不已，眼里翻涌著愧疚。

“別跪了，快，把楚玄帶出去，他尚有一絲氣息，千萬別耽擱了。”徐舒雅淡淡地開口，聲音虛無縹緲，虛弱得很。

楚遠猶豫地看向楚瀟，發(fā)現(xiàn)楚瀟也一臉猶豫地看著自己。他們和楚玄都是楚凌峰撫養(yǎng)長大的，親如兄弟，可是徐舒雅此時也是傷痕累累，卻叫他們先救楚玄，他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徐舒雅看出猶豫的兩人在掙扎什么，厲聲喝道：“再不把楚玄帶出去我現(xiàn)在就死給你們看！”

楚遠和楚瀟也不再猶豫，咬咬牙，架起楚玄運功走遠，留下一句：“屬下速去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