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明明離云雙很遠,卻須臾之間已來到她面前。云雙正暗自心驚,只聽那老道道:“施主有禮,貧道玄無。”強壓下震驚,云雙開始打量著老道。只見那老道面目清濯,雙目有神,想必年輕時也是個俊美的男子。只是他的話語雖然溫和卻帶了絲不屑,眼神看似和善卻也掩藏不住眼底的貪婪之色。
云雙冷然道:“不知道長所為何事?”那老道還未開口,只見一個面目黝黑、五大三粗的壯漢竄了出來朝云雙怒吼道:“妖女,你快將我老婆交出來!”他拿著兩把屠刀,加上兇悍的模樣,著實有些嚇人。
云雙冷聲道:“我不是什么妖女,于大嬸也沒在我這兒。請你嘴巴放干凈些,莫要欺辱我這女流之輩。”見云雙有些發怒,那壯漢的眼里竟有些恐懼,仿佛他面對的不是一個柔弱的女子,而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
他求助的看了老道一眼,然后不自覺的往后縮了幾步。見壯漢那慫包的樣子,老道眼里閃過一絲譏諷。只聽得他對云雙道:“施主可知此處乃是一處兇煞之地,極易隱藏邪祟之物。貧道還未入村,便遠遠望見村子被一層濃郁的煞氣所籠罩。貧道有些疑惑,村子的風水本是極佳的,又哪里來的煞氣,而且還如此濃郁,幾乎可以用遮天蔽日來形容。村子常年被這樣厲害的煞氣所遮蓋,氣運全無姑且不說,村民的壽命也堪憂,若是貧道再晚來一步,桃花村怕是會變成一個鬼村。即使死去,村民們的鬼魂也會被永遠困在此處,如同墮入十八層地獄一般永不超生!經過貧道仔細觀望,發現那煞氣的來源是一個山谷,具體位置就是此處。”
一聽這話,村民中間就炸開了鍋。無非是說些難怪這十幾年怎么怎么樣倒霉,做生意的血本無歸,就連前段時間,誰養了七八年的狗突然死了也拿出來說事兒。
看著村民們驚恐萬分的樣子,那老道眼里閃過一絲得意之色。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一個身穿米黃色布衫中年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看得出來他是這桃花村管事兒的。只見他朝老道作揖央求道:“既如此還望道長慈悲,搭救吾等性命。桃花村男女老少定當感激不盡。”說罷便跪了下來。
剩余的村民見村長跪了下來,也紛紛跪下高呼道:“請道長一定要搭救我們。”那老道道:“無量天尊。貧道身為道家之人又怎么忍心見你們深陷水深火熱之中而袖手旁觀。無須下跪,都起來吧。”
見老道此舉,云雙清冽的眸子里隱藏著淡淡的不屑,卻也忍不住心生警惕。這老道一來就將矛頭直指自己居住的山谷,怕是來者不善。見他眼底的貪婪之色,怕是為了什么東西前來。能讓老道不遠千里,前來的除了那樣東西恐怕就沒有別的了。果然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只是她不會如他的愿,不管她喜不喜歡,云家的東西,只能是云家的。
這廂見老道答應,村民紛紛站了起來。村長連忙說些大恩大德沒齒難忘,來世就是要做牛做馬也要報答的話。那老道指了指屋子嘆了口氣道:“你們要找的人就在屋子里,進去吧。”
村長對壯漢道:“于彪,你的婆娘就在里面。進去找吧。”那壯漢面露猶豫之色,他在想究竟要不要進去。此時他旁邊一個面黃肌瘦的男人嘲笑道:“怎的于屠夫怕了。殺豬的時候,都沒看你有半分怕過,此刻不就是讓你進屋把老婆接出來,就怕了。老子看你小子是越活越回去了。不如這樣,老子進去把你婆娘接出來,但是你要讓你婆娘……”
聽罷這話那屠夫怒道:“瘦猴子你這個王八蛋,老子的婆娘也是你能想的?”那瘦小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不屑道:“你想哪兒去了,老子是想讓你家婆娘為老子洗一個月的衣裳。就你那婆娘,長得丑自是沒話說,身子跟個搓衣板似的,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還喜歡搬弄是非,就你于屠夫敢要她。別人誰看得上眼呀?不過鄉親們也理解,就你整天對著一群豬,你那婆娘在你眼里恐怕都成天仙兒了。”
此話一出人群里就傳出了哄鬧的笑聲,此起彼伏。那屠夫的臉氣的一陣紅一陣白的,怒極想耍橫,無奈村長就在眼前,自古窮山惡水出刁民,能把刁民管的服服帖帖的村長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村長壯漢自是不敢得罪的,他只得哼了一聲,徑直向屋子走去。
見狀云雙冷聲阻止道:“站住,你們這是私闖民宅,究竟還有沒有王法了或者說你們認為自己就是王法,可以為所欲為?”那壯漢膽怯停了下來,朝村長看了一眼。
村長出來打圓場道:“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云姑娘這是何必呢?于彪也只是想進去找人罷了。你放心要是他出來之后,你家里丟了什么東西,我會為你做主的,在場的所有人都會為你作證。還請你行一個方便。”
村長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還有什么好說的?只得輕輕地點了點頭。那婦人身旁的護衛頭領右眼皮不停地跳動。他心里不免有些擔憂,對婦人小聲道:“夫人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快些回府吧。”
婦人冷笑道:“不,本夫人要留下來看那個狐媚子的笑話。那個該死的狐媚子,竟敢折辱本夫人。本夫人倒要好好看看她哭爹喊娘的樣子。那樣子一定是很是好看。”
護衛不語,只是小聲的嘆息了一下,心底的不安越來越濃郁,他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會發生。而壯漢則是緩緩地向屋子走去,只是在經過云雙身邊的時候憂懼的瞥了她一眼。
不久屋子里就傳出來了一陣殺豬般的慘叫。瘦小男人調笑道:“喲,那于屠夫在里面殺豬咧。”一男人接道:“可是人家云姑娘也沒有養豬呀。”
另一個男人道:“屁,那是于屠夫在叫。怕是進去晚了被他家彪悍的母老虎打了。”村長皺眉道:“都別說了,張財張富你們進去看看。我總覺得這叫聲不對,好像于彪在里面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兒。”
村長發話,那兩個男人便也不再調笑,一并走了進去。等他們進屋之后迎面就撲來一股尿騷味兒,兩人捏了捏鼻子,見壯漢癱坐在地上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大。
瘦小男人譏笑道:“喲,怎的還尿褲子了?你他娘的尿真騷。”他旁邊的男人重重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瘦小男人轉頭有些不耐道:“怎的,老二你也抽風了?”
被喚作老二的男人不語,只是哆哆嗦嗦朝墻角一指。順著老二的手指望去,一具女尸面目猙獰躺在地上,那女尸赫然就是于屠夫的老婆李氏。他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隨即倒吸一口涼氣道:“我的個娘咧!”
那個喚作老二的男人則是雙腿不住的顫抖,眼看就要像于屠夫一樣癱坐下去。此時老道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見到了什么不要害怕,一定要把”人“帶出來。”
老道的聲音不是喊出來的,仿佛他本人就在屋子里說話。那三人震蕩的心神為之鎮定,雖是害怕但也把女尸搬了出去。看著女尸的慘狀,周遭的人頓時膽戰心驚,就是云雙也有些淡淡的害怕。
她朝婦人望去,那婦人接觸到她探究的目光,有些心虛的看向別處。此時只聽得老道道:“哎,該來的終究是來了。只是沒想到這孽障竟如此兇殘。”
村長喚了聲“道長”,眼里是滿滿的驚懼。那老道面露難色道:“貧道答應施主的事,絕對不會出爾反爾。只是僅憑貧道一人之力不可,還需要各位的幫忙。”
村長道:“道長需要我們做些什么?只要力所能及桃花村的村民都愿意去做。”“對,我們愿意去做,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們也愿意。”村長出了聲,其余的村民都如應聲蟲一般回應起來。
老道道:“如此甚好。貧道既不需要各位施主上刀山也不需要各位施主去下火海,只是希望你們把這屋前的兩座墓挖開。”
一聽老道要挖自己爹娘的墓,云雙一下子就急了,她冷聲道:“老匹夫你竟然想要挖我爹娘的墓?!枉你自稱貧道,道家講究慈悲為懷,挖人墳墓,讓他們不能入土為安,道家的慈悲為懷就是這樣的慈悲為懷法嗎?!我告訴你,你想要動我爹娘的墳墓,就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村民們此時也有些猶豫了,這墳墓里埋葬的畢竟是他們的救命恩人,若是貿然挖開墳墓豈不是忘恩負義?在老百姓心里忘恩負義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村長此時也犯了難,他道:“道長這樣不妥吧。且不說此舉是不是傷天害理,就說這墓里葬著的是桃花村的救命恩人。若是沒有云氏夫婦,桃花村此刻也不復存在了。”
老道譏諷一笑道:“救命恩人?救命恩人會置你們的生死不顧,救命恩人會為你一己私欲,擅自改變村子的風水局,讓這兒變成一片死地?”
村長道:“道長這是何意?”老道不語,只是朝天空揮動了一下拂塵,原本就陰沉的天空此時更是如黑夜一般只余下無比微弱的光線。人群中一片騷動,惶恐就如一個個鬼魅一般糾著眾人。有人不解道:“天怎么突然就黑了?”
老道道:“天不是黑了,只是被煞氣遮蔽了。這煞氣的來源就是這兩座墳墓。”此時原本嘈雜的人群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只余下老道悲憫的聲音在空中飄蕩。
“你們可曾聽過有誰會將先人葬在屋前的?”村長道:“沒聽說過,誰會將死人埋在屋前呀?那得多晦氣呀?”其余村民也紛紛表示沒聽說過。
“將故去的人埋在屋前在秘術里叫門前煞。這也就是說這樣的葬法會使得棺材里的人會變成僵尸,這僵尸不是普通的僵尸而是飛天夜叉。待煞氣聚滿,飛天夜叉也就煉成了。待飛天夜叉出世,桃花村里將會變成一片鬼蜮。”說罷,老道又朝天空揮了揮拂塵,黑氣便消失不見。老道此時在村民心中地位已經是神的存在了。
老道又道:“這墳墓里埋葬的是一位木法高深的術士,他性格陰狠,殺人就如屠豬宰狗一般,所作所為只憑一己私欲。為了討伐于他,不少正義之士,遭其毒手。終于天譴將至,他為了躲避天罰才來到桃花村。后自知在劫難逃,非但不行善積德反而布下了這惡毒的風水局,報復人世。這位術士就是你們口中的救命恩人。你們視他為救命恩人,可卻不知被他利用了。現在飛天夜叉將要出世,若不阻止他最先殺的就是桃花村人。”
聽罷有的村民惶恐道:“怎么辦啊?!我還年輕還不想死!”有的一臉哀怨道:“我還沒有娶媳婦兒生兒子呢?就這么死了!”就連穩重的村長,此刻也淡定不起來了。他要是死了,他家里年輕貌美的幾房小妾可咋辦?他的銀子咋辦?他可不想他死之后,那幾個女人帶著自己的銀子去改嫁別的男人。
看見村民們驚恐的樣子,老道的眼里是淡淡的譏諷。不過是隨意編了些瞎話,使了些障眼法,便讓這群無知愚蠢的村民信以為真。老道心里感嘆道:“人呀,果然是自私的生靈。”
聽到老道要挖自己的父母的墳墓,云雙怒罵道:“老匹夫你瞎說,你才是心術不正的妖道!”又對惶恐中的村民道:“你們都忘記了嗎?當日若不是我的爹娘冒死相救,你們現在早就成了一堆白骨,又怎么能夠站在這里,說這些自私自利的話。你們若是忘恩負義必遭天譴!”
老道朝云雙陰鷙笑道:“至于這位女施主自然也是繼承了其父的一切,甚至可以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李氏就是被她所養的厲鬼所害。她姿容絕美,并非凡間女子能有,乃是用無數嬌美少女的鮮血沐浴幻化而成。她一顰一笑皆帶魅惑,見之勾人心魄。此乃狐姬也!妖姬現世,非天下之福。若不將其及時除去,有朝一日定當禍害蒼生!故而應該以三昧真火燒之,以洗其罪孽,以正乾坤!”老道話說的義正詞嚴,心里卻盤算著等得到他要的東西之后,將云雙煉制為鬼妾,好好享用。
此時于屠夫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喊道:“她是妖女!我們一定要燒死妖女!”此話一出其余村民都附和道:“對燒死妖女!燒死妖女!”
云雙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瑰麗的唇瓣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人性呀,原來是如此的脆弱。都說燒死她,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妖女誰不怕呢?
此時有幾個村民自告奮勇,老道給他們分發了幾道護身的符咒,他們便拿著鋤頭緩緩向墳墓靠攏。云雙想阻止奈何動不了,她知道這一定是老道在搗鬼,冷冷地望著老道清冽的眸子里充滿了蝕骨的恨意。他若是敢動她父母墳冢一豪,便是追到時間的盡頭,也一定不死不休!
忽然一陣白光一閃,靠近墳墓的村民被彈飛老遠。耀眼的白光過后,一個衣袂飄飄的白衣男子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中。他劍眉斜飛、目若寒星、鼻若玉琢、唇若染蔻,性感薄唇勾起一抹溫潤的笑容,端的是如沐春風,卻掩蓋不了絲絲嘲諷。
此刻有村民忍不住尖叫道:“鬼呀!云大夫云大夫從墳里爬出來了,他要殺死我們!”在見到白衣男子瞬間村長的臉煞白一片,他腳下的步子緩緩地移動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人群中。那婦人的臉上卻是深深地癡迷,她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的男人,就是她引以為傲的兒子也是不及眼前的男人分毫。
男子薄唇輕啟道:“道友自何處來,還請回何處去。命里沒有的東西即使是得到了也終歸虛無。若是執迷不悟傷吾妻女,定叫爾等后悔來這浮華世上走一遭!”
看著白衣男子,云雙眼中淚光盈盈,這個男人是她的父親,是給了她無盡關愛的父親,他果然長得如夢中一樣。她的父親一直都在守護著她呢。
“爹!”千言萬語也抵不上父親這個神圣的稱呼。此刻她全然不知自己竟然可以出聲了。白衣男子朝著云雙望去,他的燦若寒星的眸子里是暖暖的笑意,就仿佛他真的能看到女兒一樣。
老道冷哼道:“哼,不過是一道幻影罷了,也敢在貧道面前逞兇!”言罷,就是揮手一拂塵,一道藍色的光芒朝男子打去,男子本就虛幻的身影此刻變得更加透明。他性感的薄唇揚起一抹溫潤的笑容,竟如煙花般璀璨,卻是吐出冰冷的字眼。“既如此,那就都留下吧。”說完之后,他的身形也渙散成若干白色的光點。
忽然陰風陣陣,刀槍劍戟的碰撞聲,震天的喊殺聲傳來。老道臉上的自信瞬間龜裂,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震驚。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炯炯有神的眸子里是深深的絕望。他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怎么會有陰兵!煞氣還是如此之重!”心里頓時升起一抹無力感。
其他人除了冷厲的狂風什么也沒有感覺到,心里卻是絕望到了極點。老道還未反應過來,一陣濃烈的煞氣猛地朝他襲來,狂風所過之處殘肢斷臂,那些人還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死去了,而這些只是在頃刻之間。
狂風停了下來,那些殘肢斷臂落地瞬間便化進了土里,一切又都恢復了原樣。只是山谷里彌漫起了一場濃烈的大霧,白茫茫的一片,若是站在山頂望下去,云霧繚繞,好不秀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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