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處,幽靜淡然,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竹子的清香,煞是好聞。一位淡藍衣袍的男子正席地而坐悠然撫琴,那琴聲里透著一股子恬靜,聞者無不舒心。
一白衣男子斜靠在翠綠的竹子上,瞇著星目聽得如癡如醉。錚的一聲,一曲結(jié)尾,白衣男子顯得有些意猶未盡。他有些傷感道:“子墨好曲啊!可惜再好的曲子終有曲終人散的那一天。”
藍袍男子輕撫著還在顫抖的琴弦,墨色的眸子里一派溫柔,就像是面對自己的愛人一樣。他笑道:“怎么檀若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惆悵的話?”
白衣男子笑道:“我是來找你喝酒的,同時也是與你道別的。”秦子墨有些驚詫道:“道別?”“是啊!道別。我已經(jīng)決定去參加科考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希望你幫我好好照顧姨娘和云兒。”
秦子墨問道:“你當真要去?”慕容博揚輕輕地點了點頭,星目里透著堅定。“本來好男兒志在四方,作為你的好友,我是該支持并且祝福你的。可是檀若,你要知道你是慕容氏的后裔,慕容氏從來都是朝堂上禁忌的存在。若非如此憑借伯父的才華,又怎會只是一個大學士?”
慕容博揚苦笑道:“這我當然知道,可是子墨,我不能辜負了我爹的期望。就算沒有不是我爹的原因,我也是要出去闖一闖的,因為我還年輕,我不希望將自己的韶華耗盡在這深山老林里。”
秦子墨知道,自己這好友心意已決,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是笑道:“來,看看你今天帶的是什么酒?”慕容博揚像是獻寶似的從身后拿出了兩壇酒,將其中的一壇酒扔給他。秦子墨連忙放下膝蓋上的古琴,凌空一躍,將酒接了下來。
他連忙掀開蓋子,一股醉人的桃花香立刻襲來。他嘖嘖稱贊道:“好酒,好酒啊!云兒還真是賢惠,要是能娶她為妻,人生如此,夫復何求啊?!”
慕容博揚有些吃味道:“云兒的閨名也是你能叫的?”秦子墨反唇相譏道:“不過,有些人還真是小氣,明明家里面有那么多酒,只給人家?guī)Я艘粔!?/p>
慕容博揚冷聲道:“你嫌少,就還給我,不要喝。”“這送人的東西又要要回去,怎是君子所為?再說了我又不傻,不喝白不喝。”說罷,秦子墨開始往嘴里灌酒。慕容博揚只覺得一陣好笑,也獨自喝了起來。竹林里兩個人談天說地,好不自在。
==分割線==
慕容博揚有些心事重重道:“姨娘,我有事跟您說。”白筱柔溫柔的笑道:“傻孩子有事兒就直說唄。”“我決定了要去參加科舉,我不能眼看著你們跟著我受苦。我要考取功名,我要讓你們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沒有慕容博揚想象中的阻撓,白筱柔只是淡淡道:“揚兒,你真的決定了?”對于白筱柔的態(tài)度,慕容博揚顯得有些驚詫,也僅僅只是片刻他便回答道:“我意已決。”
白筱柔嘆了一口氣道:“唉,你可還記得,你爹臨終前對你說的那一番話嗎?”慕容博揚沉聲道:“我當然記得,他讓我以后不要涉足官場,只要做個平民百姓平平淡淡過一生就好。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我的手被他抓的生疼。我知道他是自責自己沒有在娘親生命的最后時間里好好陪她。可是我不會,我不會和他一樣。我會好好珍惜云兒。我會把云兒當做生命,不比生命還重要”
見慕容博揚眼神堅定,白筱柔眼神里溢滿莫名的悲涼無奈道:“好吧,既然你去意已決,就好好跟云兒談談吧。云兒怕是一時間還不能接受你的決定。”
慕容博揚輕輕地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離去。望著慕容博揚遠去的背影,白筱柔的眼角滑下一滴淚珠。“姐姐對不起,答應你的事我沒能做到,他還是選擇了和他爹一樣的路。這也許就是命中注定吧。我現(xiàn)在只求你的在天之靈能保佑云兒,讓她不要再步你的后塵。我的云兒,那是子晨留給我的骨肉,那是我的命啊!”
==分割線==
看著坐在花叢里想入非非的人兒,慕容博揚的輕輕地走過去,蒙上她的雙眼。冰雪聰明的云雙一下子就知道來人是誰,自己的小心思被心上人打斷,她的小心臟如砰砰地直跳,如凝脂白玉的臉頰染上了一抹誘人的紅暈,就像是鮮艷欲滴的紅櫻桃,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表哥,你怎么到這里來了?”她的聲音細弱蚊聲,一看就是心虛的樣子。見狀慕容博揚壞笑道:“云兒當然不希望我來了,沒辦法誰讓我無意間撞破了你的小心思呢。你剛剛想的那么陶醉,是在想情郎吧。云兒是思春呢。這也難怪你都是大姑娘了,再也不是當年追在我身后要糖吃的小丫頭了。這時間啊,過得可真快。不過你不要太害羞,女孩子想嫁人這是正常的。我待會兒回去就告訴姨娘,讓她給你尋個好人家。”
一聽慕容博揚要把自己嫁出去,云雙一下就急了。“不要,我不要嫁人!”慕容博揚故作震驚道:“不嫁人?不嫁人你想當老姑娘?不過也沒有關(guān)系,表哥愿意養(yǎng)你,可是表哥也是要娶妻生子的呀!你我雖說是表兄妹,但男女有別,這也不好辦啊!”
云雙很霸道地說:“你不準娶親!”聽罷慕容博揚故作驚訝道:“什么?!這可不行,我還要為家里延續(xù)香火。”慕容博揚說的也是事實,經(jīng)過三百年前的那場滅族之災,慕容氏的人丁變得異常稀少,傳至他這一代,就剩他一個人了,她總不能害他成為家族的罪人吧。
他是她的心上人,她舍不得。可是要他娶別的女人為妻,她更是不愿,再三掙扎之下她只得鼓起勇氣表明自己心里的愛意。“那我,那我。”慕容博揚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容,可心里卻是十分緊張。“你要怎樣?”“我要嫁你!”
話音剛落,慕容博揚就吻上了她如花苞般嬌艷飽滿的唇瓣,突然的吻讓云雙有些慌張但更多的卻是興奮,對于這個遲來的吻她已經(jīng)等了太久太久。一次偶然讓她知道男子會吻心愛的女子以此來表達自心中的愛意。
她也希望慕容博揚能吻她,但她畢竟是女孩子這種事也不好說出口,就悄悄地埋藏在了心底。只是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想想慕容博揚的吻是什么味道的?
慕容博揚凝視著云雙美麗的眼睛,深情的說:“云兒,我愛你,很愛很愛你。我要娶你做我唯一的妻子。”云雙從慕容博揚的墨色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片真誠與愛意,她羞怯地說:“這事還是要娘親做主。”
“小笨蛋,你還不知道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了是我慕容博揚的妻子。”聽罷,云雙睜大美目,吃驚地說:“我生下來就和你定了娃娃親?”
“是啊,我小時候要你嫁給我,一個原因是我真的很喜歡你,還有一個就是。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你剛出生的時候,我看過你。當時爹娘告訴我這是我未過門的娘子,要我好好愛護你。你當時實在是太小了,而我也不過兩歲,我當時說了一番話頓時就把大人們樂翻了。我說:娘子是什么,好吃的嗎?說完我還真就在你臉上輕輕地咬了一口,之后還煞有其事的說:”好香啊,就是沒味兒。結(jié)果你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你這一哭不要緊我也跟著哭了。當時房間了全是小孩的哭聲,大人們被弄得手忙腳亂。之后爹問我問什么哭,我說因為你哭了。“聽到慕容博揚的囧事兒,云雙一下子就樂了。”你還喜歡叫我小笨蛋,你才笨啦,我哭你就哭。“
慕容博揚溫柔地別了一下云雙散落在耳畔的青絲,喃喃道:”云兒你還不明白嗎,從我初見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我這一生要陪你笑,陪你哭。佛家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換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而我與你能在三生石前相遇,并刻下姓名,這是積載了千年的緣分。我慕容博揚對著大地、山川、河流起誓在此與云雙結(jié)下三生之緣,許下白首之約。生死相伴、永不相負。若有違此誓,永墮十八層地獄,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聽到慕容博揚的情深意重的誓言,云雙的心早已化成一江春水。她淚眼婆娑地望著望著慕容博揚道:”檀若哥哥你怎能發(fā)此毒誓?“
”云兒,你叫我檀若哥哥?“云雙堅定地說道:”檀若既是云雙的表哥更是云雙的夫君。我慕容云雙對著大地、山川、河流起誓永生永世不負慕容博揚,若有違背,愿意永墮十八層地獄,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慕容博揚緊緊地抱住云雙,呢喃道:”傻云兒。“時間很快就臨近正午了。”檀若哥哥,我們快回家吧,一會兒娘親該著急了。“云雙害羞地催促道。
”云兒,我有話跟你說。我決定了要上京去考取功名。三天后我就得上路了。“”檀若哥哥,你要走?是不是因為那條瘋狗?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搬家,就不用再看見他了。“
慕容博揚寵溺地捏了捏她還帶著些嬰兒肥的臉頰,正色道:”小笨蛋,就算我們搬走了,那以后呢?在別的地方在再遇到這樣的事兒,我們還是選擇忍氣吞聲,再搬一次家?我自己倒是無所謂,可是我不愿意你和姨娘陪我一起過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還有我們的孩子難道你不想讓他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嗎?“
云雙害羞地重復慕容博揚的話,”我們的孩子?“”你嫁給我之后難道不生孩子嗎?這可不行,我們家就我這一根兒獨苗,這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我不能讓慕容家斷了香火。沒辦法的話,我就只能娶幾房小妾為家里延續(xù)香火了。不過你放心,我還是會對你很好的。“
一聽慕容博揚還想娶小妾,女人善妒的天性一下子就暴露無遺,”什么?!你還想娶小妾,你敢?!你要是敢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他的小饞貓終于炸毛了,但他還是不怕死地說:”我倒想知道若我真負了你,你要怎么懲罰我這“負心漢”
“我就把你家里的食物全都吃光,把你的銀子全都花光,讓你和你的小妾們?nèi)忌辖忠垼 甭犃T,慕容博揚一手拍著自己的胸口,做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樣子。
“真是最毒婦人心,不過你這小饞貓還是三句話離不了吃字,我在想那是以后我們的女兒像你一樣,這還有男人敢要嗎?這說不定,我們還得養(yǎng)她一輩子。”
“表哥,你剛剛說什么,我沒有聽清楚,再說一遍!”“我說最毒婦人心,不是是云兒你蕙質(zhì)蘭心,將來生的寶寶一定會和她娘親一樣,讓世間上所有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是云雙沒有再搭理他,而是沉浸在了離愁別緒中。忽然,她惆悵道:“檀若哥哥,你到了京城之后,見到的都是大家閨秀,若遇到比云兒還美的女子,你會不會就不要云兒了。”“小笨蛋,怎么會呢?我愛的只有你。縱弱水三千,我只取你這一瓢飲。”
云雙哽咽道:“你知道到我喜歡花,但你不知道我最喜歡的是曇花。我對曇花不單單只有喜愛,更多的是憐惜。為了曾經(jīng)朝夕相伴的情分,燃盡了千年的修為,在夕陽下拼命綻放,只為那人能回頭看自己一眼。然而悠悠千載過去了,韋陀每日都下山為佛祖采露煎茶,卻從未回頭看過一眼身后的曇花,曇花的心就這樣在無盡的等待與哀傷中逐漸凋零。但她卻從不后悔,更不曾放棄。她愛的這樣情深,這樣無悔。我曾今不懂,現(xiàn)在我倒有了幾分她的心境了。”
不知不覺云雙已經(jīng)淚如雨下。緊抱著云雙,慕容博揚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是檀若,你的檀若,不是韋陀,永遠不會是。”
==分割線==
三日后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慕容博揚就已經(jīng)準備出門了。白筱柔囑咐道:“揚兒,你把這些銀票收好。你好些收好。切忌財不可露白”慕容博揚搖頭拒絕道:“姨娘這些銀票我不能要。”
“傻孩子,這些本就是你父母留給你的。這些年我一文都沒有動,現(xiàn)在你要進京趕考,沒有錢傍身可不行。你在外邊生活不能太省了,這銀子該花還是的花。這包袱里還有些散碎銀子就當是姨娘給你的心意。你記得分開放,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在外千萬要小心。這兒還有云兒為你熬夜趕制的衣袍和靴子,還有一些路上的吃食。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
見云雙沒有來送自己,慕容博揚有些失落地問:“姨娘,云兒不來送我嗎?”提起云雙白筱柔的臉上就溢滿了心疼。“這孩子這三日太過勞累,現(xiàn)在還在房間里睡覺。”
聽聞云雙還在睡覺,慕容博揚疼惜的說道:“真是苦了她了,就不打攪她休息了。姨娘幫我替她道一聲別吧。”“好,揚兒記得路上千萬要保重,不要記掛家里。”
“姨娘與云兒在家要好好保重,揚兒就在此別過。”言罷,向白筱柔作了一揖,之后背上包袱就出了門。他走的時候村子里還很寂靜,偶爾能聽見兩三聲犬吠和孩童的哭鬧聲。
看著眼前熟悉的景物,他不禁無限感慨。這是他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這里有他的揮灑的汗水,有他的歡笑,還有他愛的人,可現(xiàn)在為了功名他不得不離開這里。他真的是很舍不得,原來不知不覺中他以把這里當做了自己的故鄉(xiāng)。“也罷,大丈夫志在四方。”他如此安慰自己。
當他走到村口的時候,一陣幽怨哀婉的琵琶聲傳入了他的耳朵,他回頭望去,望見了山坡上那一抹消瘦玲瓏的身影。原來她已早早的在此等候著他。看著她消瘦的背影,他的心一陣刺痛。
望見他的凝視的目光,她輕挑了挑琴弦,丹唇輕啟吟唱道:“曇花一現(xiàn)為韋陀,飲盡千年風霜,不曾悔過。云舒云卷,花開花落,歲歲紅豆南國。悲唱南浦歌,與君生離別。萬卷詩書書不盡相思意,紅酥妙手解不開千千結(jié)。盼君早日歸,歸來共采薇。美人墓、英雄冢,不過南柯一夢間。功名利祿不過鏡花水月。盼君早日歸,歸來共采薇。莫要待到野火燒盡,紅顏枯骨。”
唱罷,重重的撥動了一下琴弦,琵琶發(fā)出一陣哀鳴,引人垂淚。此時的慕容博揚的早已心如刀割,一滴眼淚不覺的從眼角滑下,他哭了。
他原以為自己這一生不再會流淚,可是他現(xiàn)在卻是哭了。眼淚順著臉頰滑下,深深地滴進了云雙的心里。他哭了,他是為她而哭。從出生時他就為她而哭,現(xiàn)在他又為她流淚。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那她就是他的“傷心處”。云雙幸福地笑了,這是她的檀若哥哥,她的喬木。
“云兒,你等我,我一定會盡快回來娶你的。”慕容博揚朝云雙喊道。云雙不語,只是伸出一只纖纖玉手與他揮手道別。“云兒,寒氣重快回家吧。記得回家喝一碗姜湯驅(qū)驅(qū)寒氣。”說罷,慕容博揚便依依不舍的離去,只是每當他走十來步,他都會回頭望,而每一次回頭都能看見那抹柔弱曼妙的身影。雖有萬般不舍,但路還是越走越遠。
直到慕容博揚從云雙的視野完全消失,她還是倔強的站在山坡上,眺望他遠去的方向,久久不愿離去。“檀若哥哥,云兒會一直等著你。只要你一回頭,你就能看見我。只要你回頭……”
微涼的清風吹拂起她勝雪的衣裙,衣袂飄飄,青青的山坡上綻放了一朵潔白的雪蓮。她清冽的眸子里滿是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