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姐姐……雪姐姐……”

武兒剛一近營帳，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草藥味便撲鼻而來，腳下躺著的全是渾身是血的士兵，四五個醫女在里面忙得團團轉。

營帳外，將軍大肆的舉辦慶功宴。

營帳里，這些為了勝利而流著鮮血的士兵，正在承受著劍傷，刀傷所帶來的痛苦。

“雪姐姐！”武兒循著孤以雪的位置喚著，眼角泛著紅暈，“雪姐姐，快隨我去看看石頭吧?！?/p>

孤以雪聞此，手里用來包扎傷口的繃帶掉在了地上，一雙好看的眸子里瞬間彌漫上了一層氤氳，一身白色長袍包裹住她曼妙的身姿，也清楚的看到她的肩頭禁不住的在發抖，孤以雪像是一只提線木偶一般，被武兒拉著跑到了石頭所在的營帳里。

小小的營帳里，卻容納了三四十個人，倘若睡滿了人肯定會擁擠不堪！

而此時，除了石頭安靜的躺在那里，這里空無一人，空氣都像是凝聚在了一起，沉重的連呼吸都這么困難，孤以雪站在營帳口，步伐沉重的可怕，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那么疼痛。

“石頭，我叫石頭，漂亮姐姐叫什么啊，我叫你姐姐好不好？石頭的爹娘在石頭很小的時候就走了，除了姐姐沒有人這么關心過石頭……”這是她第一次見石頭，當時發了三四天的燒，卻沒有醫女來給他診治，小小的一個小兵，而整個軍營連她也就四個醫女，忙的時候，哪里會管她一個小兵的死活？而當時她剛好得了空，便替他熬了藥，照顧了他一夜，醒來時，這是石頭對她說的一番話。她到現在都還清晰的記得。

他們不過才認識不到三個月，而石頭，也不過才十二歲！

這么小的年紀，卻一心想要上戰場，成為將士，成為將軍，石頭曾說，“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他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成為一名驍勇善戰的將軍，孤以雪伸手纖細的手指撫摸著石頭巴掌大的小臉，沒有絲毫生命的氣息，觸感冰涼的可怕，孤以雪猛的一纏，心一揪！晶瑩的淚珠順著白皙的臉頰滾落了下來，滴落在石頭的耳側，啪的碎成了一朵花兒。

“雪姐姐?！蔽鋬耗税褱I說道：“石頭說雪姐姐想他的時候就抬頭看看天空，到時候肯定會有一顆最調皮的星星沖著你眨眼睛的?！?/p>

武兒話音還未落，孤以雪如串珠班的淚珠便洶涌而下，她還記得，有一次石頭問她，“雪姐姐，要死人死了會不會真的變成鬼啊，我不想變成鬼，到時候都不敢來見雪姐姐了。”

記得當時還逗得她笑得腰都直不起來，當時她回答，“石頭肯定不會變成鬼的，鬼那么丑是吧？石頭到時候啊，肯定會變成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朝著姐姐眨眼睛?！碑敃r想起石頭的調皮樣子，她又改口，“不對，肯定是一顆最調皮的星星，一直眨呀眨眨呀眨，生怕看不到你似的?！?/p>

“石頭?！惫乱匝┼ㄆ?，回憶著，心痛著。

“孤醫女，徐醫女讓你過去一趟?！遍T口一個小兵通傳著，孤以雪站起身，禮貌的說道：“知道了，你跟徐素素說我馬上就過去?！?/p>

“雪姐姐，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的安葬石頭的?！蔽鋬狠p拍了下孤以雪的肩膀，安撫道?！翱烊グ??！?/p>

“恩?！惫乱匝c了點頭，才走了兩步，又回頭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又急步離開。

進了營帳，孤以雪便自覺的忙了起來，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孤以雪我們幾個忙得頭都抬不起來，你可倒好，跑去跟人家打情罵俏去……”

無視了徐素素的話，孤以雪獨自忙著整理擺放的亂七八糟的藥草，而耳邊刺耳的聲音依舊滔滔不絕，“別以為有了一個將軍的隨從撐腰就了不起了！也不過是一個提鞋洗腳的，你以為這是跟著沾光啊，哈哈。”

徐素素掩著嘴角，和另外的兩個醫女一起，對她冷嘲熱諷了起來。

“徐素素！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從不與你爭，與你搶，但你不要就以為我孤以雪是個好欺負的主兒。”孤以雪將手中染了血色的繃帶扔到了徐素素的腳底，指著徐素素身側的柳青梅道：“當初選首席醫女時，你串通柳青梅一起將我給病人治病的草藥換成毒藥，污蔑陷害我，然后你卻成了首席醫女！這件事你別以為我不追究你就可以得寸進尺！這件事情你以為能瞞天過海嗎？紙是保不住火的！”

徐素素的臉上難掩的尷尬色，但轉而露出笑顏，“就你的一面之詞，何以令人信服？”

“要是我有人證呢？”唇角染出梨花般的笑意，孤以雪看向徐素素，她從不怕她，卻一再忍讓她，她退一步，徐素素往往就追她兩步，這一次她便要斷了她的念想！

“人證？！”徐素素狐疑的轉看向柳青梅。

“不是我，徐姐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柳青梅直搖著頭。

孤以雪唇角微微勾起，她的這招挑撥離間果然奏效！依著徐素素的個性接下來柳青梅是如何解釋都沒用了吧。

其實并沒有其他人證，實乃她自己就是人證，想當初，御藥司選首席醫女，她是最有希望的一個，平時的表現，加上御藥司司長對她本就喜愛有加，因此當所有人都以為首席醫女非她不可時，在首席醫女的最后一場考核時，徐素素卻利用下三濫的手段利用她對柳青梅的信任，最后使得孤以雪考核沒有通過，而她徐素素卻成了首席醫女。

而一開始她還真以為是自己用錯了藥，在加封首席醫女的當日她卻無意聽到了徐素素和柳青梅的對話！

孤以雪嘆了口氣，她真的無意與任何人爭搶什么，就算是首席醫女終究也不過是一個隨軍的醫女，也不過多了一個好聽的名頭罷了。

……

入夜的夏日，各種昆蟲的聲音如夏日樂章般奏起，孤以雪攤坐在河邊，這里離軍營不遠，夜也深了，更少有人來，她本就喜歡安靜。

繁星點綴在蔚藍的天際，卻有一顆最為調皮的星星朝著孤以雪眨著眼睛，孤以雪朝著它揮了揮手，“石頭，能看到我嗎？”

仰著脖子的孤以雪干脆直接躺了下去，“石頭，你想姐姐嗎？姐姐想你了！是姐姐不好，沒能和你一起去戰場上和你一起奮戰，起碼姐姐還能保護你，要是那把箭射過來，姐姐替你擋住，讓那把箭插到姐姐的心臟里！”眼淚從眼角流了下去，那顆星星又是閃了閃，孤以雪擦著眼淚破涕為笑，“石頭喜歡姐姐笑，姐姐笑，姐姐不哭。”邊說著孤以雪蹦跳了起來，朝著河面喊道：“石頭，姐姐替你好好活下去，姐姐一定開開心心的好好活下去?！?/p>

壓抑的感覺隨著這一聲，像是釋放了不少，手里像是塞進了什么東西，攤開手，不知何時，手里竟然緊攥著一個石頭，上面歪歪扭扭的刻著“小石頭”，這是石頭以前送給她的，他說這是他送給她的禮物。“石頭說喜歡去沙場上和將士們一起戰斗，可是姐姐不喜歡，如果沒有戰事，石頭還能平平安安的和姐姐在一起，如果沒有戰事，現在石頭還能在姐姐身邊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不知何時臉上又是被淚水染濕，“討厭將軍這個詞，要是沒有將軍，就沒有殺戮，沒有殺戮就不會有人受傷！”

“只有殺戮才能換來永久的和平。”突兀的聲音響起，孤以雪轉身，一名男子站在不遠處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飄拂，襯著懸在半空中的皎月，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里閃動著琉璃的光芒，這種容貌絕對可稱得上俊美不凡，但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一種不容侵犯的氣勢，有些逼人！

“可是和平……和平也可以通過談判啊，不一定非要殺人?！惫乱匝┥踔劣行┎桓抑币曀难劬?，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有種望一眼就要陷落進去的感覺！

“婦人之言！”玄夜拂袖轉身，昨日一戰，他損兵不少，但卻只是嚇退敵軍！僅此而已！待援軍到達，軍隊修整結束，他定要一舉拿下周國！而就在他心里煩亂出來散心時，卻聽到竟有人在此‘詛咒’他！

“哼。”孤以雪提起裙角轉身離去，雖對美的東西她很懂得欣賞，但是這么晚了，要是再讓人看到她一個醫女與男子在這里“私會”，再添油加醋一番她絕沒臉在軍營混下去了。

望著女子遠去的身影，玄夜冷言：“本將軍誓要平了周國！”才走了兩步腳下四時猜到了硬物，“小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