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妤一遍遍的將自己的手在冷水里洗過，直到一雙手都搓紅了之后，才接過紫燕的帕子，然后抹干凈。
紫燕問道：“姑娘是碰到什么臟東西了？”
謝長妤點點頭，然后將帕子遞給紫燕，道：“將這帕子燒了吧。”
“是。”紫燕小心翼翼的看了謝長妤一眼，心中暗想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讓姑娘如此的厭惡，連挨過的東西都要燒毀。
謝長妤收拾完畢，那邊紫月卻用紫木盤子端了幾個黃橙橙的橘子過來，笑著道：“姑娘，這是老祖宗給的，這可是南邊進貢的，老祖宗去宮里的時候宮里的貴人賞的。就那么十來個，都給姑娘送了幾個來。”
謝長妤點了點頭，心中微微起伏，看來老祖宗是去皇宮了，也不知道父皇母后是否好些了，這么個冬天，冷得緊，父皇是否注意自己那雙一冷就痛的腿？她的目光轉向那橘子，一個個大而飽滿，她伸手撿起一個，心中有些癡念，這個橘子，是不是她的母后皇弟曾經拿過的？但是她想著心中卻不由的哂笑，自己這算什么？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在妄念。
她心中暗嘆一聲，然后將橘子放下，對著紫月道：“今日便是初六了吧。”
紫月點了點頭，道：“就是初六啊。今日可是送窮日呢，外面大家都在掃塵撣灰，準備放入水中。外面院子里也正在給窮鬼準備干糧呢，姑娘要不要去瞧一瞧？”
謝長妤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道：“那倒不用了。”
紫月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對著謝長妤躊躇了一會兒，道：“哦，姑娘，還有事兒我要給您說。”
謝長妤看著的眼神微閃，道：“說吧。”
紫月低著眼道：“明日是安國府的宴會，姑娘，你可要去？”
安國府？
謝長妤知道紫月心里想得什么，燕世子不就是安國府的世子嗎？自己的前身不就是因為他而死的嗎？原來的“自己”因為聽信成為燕世子的夫人便能揮金如土，于是便偷了謝長媛的衣服脂粉，卻沒有料到是這個結果。
想到這里謝長妤的心里又多了幾分心思，在記憶里，當時的謝長妤是聽著墻外有人談論才起的這份心思，但是現在看來，這些個談話恐怕不是偶然，再說了，當日若不是謝長媛故意放水，自己哪里能偷到那些上等的胭脂水粉？當時羞羞怯怯的去了，卻沒有料到那燕璘卻是一個照面都沒給她，直接厭惡的甩手離開，后來被有心人說了出來，才落得這個下場。
紫月恐怕燕璘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吧，而且這次出去，自己的臉又要往哪里放？
謝長妤抬眼一笑，輕輕的道：“去，為什么不去？”
她聽著墻外的聲音突然間涌上來，配合著小孩子的聲音，熱熱鬧鬧的，但就想著盛世的浮水一般，太虛了。
謝長妤的腦海不由浮現今天皇甫煜的那張臉，十年之后，這張看起來還是溫和沉靜的臉，被權勢的煙火灼燒，變成另外一種影子。
景泰五年，離元和七年，還有十年時間。
——
第二日的日頭別樣的好，紫燕一邊將小牙簽將削好的蘋果塊上，一邊對著謝長妤道：“姑娘，前兒我聽外面的丫頭說，老祖宗前去找到了周嬤嬤，但是周嬤嬤的兩條腿已經不行了，而且認得干兒子也已經為她生了小孫子，大概是不能來伺候了。還有，昨晚四夫人到老祖宗的院子里去了，說是和姑娘你有關。”
謝長妤聽了眨眨眼，周嬤嬤當時是為了抵擋劉氏往她的房里塞人的，就算不來也沒關系。至于四夫人周氏，若是和自己有關，大概還是和自己救她的孩兒有關吧。其實謝長妤本不想管這種閑事的，但是周氏對她有恩，恰恰觸動她心里那一點，而且，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她的朋友，幫了這周氏一馬，以后說不定還有用。
她現在的心思就是這樣，除了那皇宮中的親人之外，她約莫就只把人分為兩種，有用和沒有用，敵人或者不是敵人，沒有用的直接不管，敵人就一個個鏟除。
她用牙簽剔起一塊蘋果，放入熱水中燙了燙，然后放入嘴邊，道：“明日，你帶著銀子去仁和堂，叫那里的大夫去看看周嬤嬤，再將我的那塊長命鎖給周嬤嬤送去。”
紫燕沉默少許，道：“姑娘，那長命鎖可是夫人留給你的。”
謝長妤道：“錢財身外物，周嬤嬤費心費力照顧我，恐怕我那母親也不及。如今她子孫繞膝，這點心意也算是輕了。”
紫燕點了點頭，道：“是。”
她的姑娘，簡直忒大方了。
這邊謝長妤剛剛午飯，那邊老祖宗便差人給謝長妤送來了一套衣裙，用的是秀絲坊的“碧水江天”，這冬天看起來，簡直鮮嫩的如一朵花兒似的。
這是好東西，便是比她原來的公主的東西也不差，這回老祖宗是上心了，要為她掙一份臉面。
謝長妤將一張臉洗得干干凈凈的，將頭發辮了卷在腦后，叫紫燕用珍珠手串縛住，收拾了便往老太夫人的靜安堂走去。
到了靜安堂，已經是未時了。
老太夫人正在和劉氏說笑，謝長媛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邊，含笑坐在那里，端端莊莊的果然大家閨秀的范兒。
紅玉一邊打了簾子，一邊對著老太夫人笑道：“老祖宗，妤姑娘來了。”
只要謝長妤一來，便能讓老太夫人的心情瞬間好起來，這位大小姐也著實玲瓏，她跟在老祖宗身邊也見過不少的兒孫了，卻沒有一個及得上這位討人歡喜的勁兒。
謝長妤穿著衣服踏入，乖乖巧巧的喊了一聲：“祖奶奶，二嬸嬸。”
菱花窗漏進一縷陽光來，照著那半張臉，一時間老太夫人，劉氏和謝長媛都怔了怔。
老太夫人的眼底閃現一縷憂色，這般的容色，現在小還不太扎眼，等再過個四五年，若是這樣下去，那恐怕就是過猶不及了。
老太夫人一向信奉中庸的道理，大家閨秀只要少許姿色便可，在他們侯府這樣的人家若是出色些，便是比謝長媛再美上幾分都還不成大事，權勢在那，護得住。但是看謝長妤這個樣子，美則近妖，恐為禍事。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