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里,皚雪常有夢魘。
同樣的夢她做過很多次,重復著大致相同的情節。而且,如果中途她醒了,翻個身,繼續睡,這個夢還會繼續做。
有時候夢境的真實甚至讓本就迷糊的她分不清一些事情到底是發生在夢境,還是在現實。
她曾經一本正經地跟佛手拈花講過關于她的夢的事情。
結果,那丫:“呵……呵……那你今晚夢一下體彩明天出什么碼。我如果中了五百萬就花十萬塊錢把你拾掇拾掇給嫁出去。長這丑,你不去趟韓國估計是會賴在我家一輩子……”
樸皚雪早被他娘們兒似的絮絮叨叨磨練得百毒不侵:“我嫁不出去你嫁吧?美羊羊!”
佛手拈花知道樸皚雪在暗諷他說話“娘”,也不生氣:“你從頭到腳除了頭發長以外,沒哪點像個女孩子。”
樸皚雪不理他了。
這么多年,她和胡楊吵架從來就沒輸過,只是本姑涼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他一般見識。
她在想著她最近老是重復的夢境。
她總是夢見自己路過一處村莊,看到各種人。
駝背的老婆婆,頭發雪白。她一笑,只看到牙床,牙齒是一顆也沒了。她總在村頭的大槐樹下搖著蒲扇,一臉的悠悠自得。見了樸皚雪,也總是咧嘴一笑。
大肚子的孕婦摸著肚子從槐樹下經過,她偶爾會扭頭看一眼樸皚雪……
四五歲的小孩,大概午睡醒了,赤著腳在路上邊哭邊找媽媽。樸皚雪喜歡小孩,她最見不得小孩子哭。這時候她想哄哄孩子,可無論她是扮大猩猩走路還是學豬叫,小孩都不會理她,仍是邊哭邊叫著媽媽,往村子里跑去。
繼續走,可以看到一個池塘,池塘邊上是石板鋪成的足有兩米寬的道路。石頭是大理石的碎料,雖然路面鋪得很平整,但石頭都是未經打磨的,細看會看到石頭細小晶體在閃著光。這是進村的唯一一條路。
村里的房子有著江南水鄉那一帶老房子共有的特征:白墻,青瓦,屋脊的弧度圓潤而流暢,屋子旁邊的垂柳,總是一副弱不禁風的纖弱模樣。
繼續往下走……
一條小河橫穿小村而過,河水清可見底。那是一種現今這個時代難得一見的清澈,微波泛起淺淺的綠。
河上的石橋生長著墨綠色的苔蘚,河邊是一大片蒼翠的竹林,走在竹林里可以聽到小鳥永遠重復卻永不覺得單調的歌唱。
竹林里的空氣是綠色的。不信?如果你走在竹林,閉上眼,聞到竹葉的清香,腦子里絕對是一片深深淺淺的綠……
穿林而過,依舊是白墻青瓦的民房。
走過一家,兩家,到了第三家,這家人養了一條熊瞎子似的大黑狗。
每一次的夢境在這里開始出現恐怖色彩……大黑狗虎視眈眈地看著樸皚雪,喉嚨里發著嗚嗚的示警。
這是狗的赤裸裸的威脅!
如果有狗定定地看著你,卻并不吠叫,只是在喉嚨里發著嗚嗚的聲音……趕緊撤,告訴你,真正咬人的狗都是不吠的。
樸皚雪想逃,但或許因為害怕,她的腿根本動不了。
這時候會出現一個中年婦女。雖是歲月無情地讓她顯得有些蒼老,但從那精致的五官可以看出:她的青春也曾經鮮艷明媚過。
中年婦女一出現,大黑狗頓時老實了。
女人低聲喃喃自語似的抱怨著:“哎,這個傻丫頭,又不知道回去的路了,既然回不去,就別老是到這里來啊。逆緣,真是逆緣,他忘不了還情有可緣,你都轉世投胎了居然還記著……”
中年婦女會拉著她的手,在村子里的房子與房子之間的小巷子里繞過來繞過去。
路線也許并不復雜,但樸皚雪天生是個迷糊又加上路癡,毫無方向感,更記不住太多長得相似的路。
女人說:“要不是皓天求我,我真不想管你,讓你在這里永遠也出不去。”
同樣的夢境無數次重復,但沒有一次樸皚雪問到:這里哪里?
而是一聽到皓天的名字她就開始犯花癡:“為什么皓天會求你?”
“皓天為什么不來看我?”
“皓天哪里去了?”
“你是皓天什么人?”
樸皚雪問了一大串,女人卻只是回答了一句:“我是皓天的姑姑。”
最后女人帶著樸皚雪進了她自己的家門。
她的房子很奇怪,外面看光鮮亮麗像個暴發戶。進了門,里面卻是千瘡百孔,破舊不堪,透著一股子寒酸。而且這房子的造型也很奇怪。
具體哪里奇怪樸皚雪自己也說不上來。反正進了這屋子她就渾身都冷,汗毛直立……
更過份的是,她家的屋頂有個大洞。抬起頭,可以看到灰蒙蒙的天空。
女人會突然從房頂這個洞把樸皚雪扔了出去……
樸皚雪驚叫一聲,夢境嘎然而止。
獅子在外面有一聲沒一聲地叫著。
據說,狗可以看見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
比如,鬼魂。
她坐起身,一身冷汗,細想夢境,那個女人的房子的還真不像什么房子。
像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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