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彥到了胡家,樸皚雪正守在養(yǎng)父的靈前,眼睛哭得腫腫的。
胡楊正在做飯,在廚房里心不在焉的伺弄幾個蔫茄子。
樸皚雪看到孟彥,鼻子一酸。那感覺,像一個遇到困難的妹妹看到哥哥,甚至是一個迷路的孩子看到了爸爸。她起身迎了上去:“孟彥法師,你終于來了。”
孟彥拍了拍她的肩膀,因為憔悴,她越發(fā)顯得瘦弱了。巴掌大的臉蛋,臉色蒼白。
“別太傷心,人死不能復生。”孟彥真的有點嘴笨,這時候他就只冒出來這樣一句滿滿的都是套路的話,然后沒了下文。
孟彥沉默了一陣,他環(huán)顧四周然后對樸皚雪說:“你爸爸的死應該只是一個很純粹的意外,不是像你想的那樣。”
孟彥知道,樸皚雪因為那晚的一個夢,認為養(yǎng)父是替她去死了,心里非常內(nèi)疚。
樸皚雪望著孟彥:“你說的是真的嗎?”
孟彥:“我從來不撒謊。”
從來不撒謊,這本身就是在撒謊吧?可此時的樸皚雪竟也相信了。
處理完養(yǎng)父的喪事,樸皚雪說:“大師,你做我?guī)煾赴桑俊?/p>
孟彥居然想都沒想就說:“好。”
胡楊有些詫異,望著他。
孟彥小聲對胡楊說:“除了讓她暫時跟著我,我不知道她還有什么安全一點的去處。那晚她看見的,應該是一個厲鬼。元陰少女,天生通靈,可以和鬼魂交流,但吃了她的魂魄可以提升惡靈的修為,所以之后的日子,她很難太平。”
胡楊膽小,聽他這么一說,眼睛睜得像二筒:“那跟她在一起,不是天天都會活見鬼?”
孟彥點點頭。
胡楊趕緊說:“我相信法師的人品,你帶她走吧。我爹生前給我找了個師父學修車,我明天就去。”
就這樣,孟彥幾乎是義不容辭地收了這個徒弟。
離開胡家,孟彥騎上摩托車,看了后座一眼,示意樸皚雪:“上來。”
樸皚雪就坐上后座,任孟彥載著她去一個未知的遠方。
今天天氣突然降溫,坐在摩托車上居然有點小寒冷。
樸皚雪一言不發(fā),風吹得她的頭發(fā)亂舞。
“你都不問我?guī)愕侥睦锶ッ矗俊?/p>
“不問。”樸皚雪抬起頭笑笑,居然流著鼻涕龍子:“師父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孟彥停下,在背包里拿出一件備用的外套給樸皚雪披上。
出門在外,未雨綢繆。孟彥算是想得比較周到的。
摩托車騎行了三個小時,拐進了一片很漂亮的樟樹林。
林子里全是用塊石鋪的小道,蛇一般的蜿蜒,延伸……
香樟樹在小道邊很淑女地站著,筆直而纖長,野花搖曳。空氣里縈縈繞繞著香樟樹特有的香氣……
又騎行了約半個小時,樸皚雪看到了一碧千里的樟樹林里靜默著的白色小木屋。藍色的屋頂,白色的柵欄上不知名的藤蘿開著紫色小花。
這房子美得不太真實,像童話書里的插圖。
孟彥停車了,樸皚雪望著房子還在發(fā)呆。
“到了,下車吧。”
樸皚雪這才趕緊下了車,跟在孟彥的身后。
覓神“吱”的一聲,從黑背包里跳了出來,撒了歡地從窗子鉆進屋了。
他們才走到門口就聽到屋里一個女人的聲音歡叫著:“覓神,小親親,你回來了?木馬,木馬……”
孟彥敲門,門開了。
孟彥轉(zhuǎn)身看著愣在門口的樸皚雪:“進去啊。”
“木馬”覓神的應該是這屋子的女主人,樸皚雪在心里盤算著應該怎么稱呼她,是叫姐姐呢還是師娘?她甚至在設(shè)計跟女主人見面的第一句開場白。
進了屋,并沒有看到人。樸皚雪看到覓神懸在半空,卻不往下掉。
“啊,你有客人為什么不告訴我?”女人驚叫了一聲,覓神“咚”的一聲掉地上了,它好像摔痛了,一骨碌爬起來藏到桌子下面去了。
里屋的門呯的一聲關(guān)上了。
孟彥笑了,沒想到一向撲克臉的他笑起來竟然特別好看。
“吳影,好像害怕的人應該是樸皚雪吧?你這一驚一乍的是干什么?”孟彥問道。
“我……我……我是怕我嚇著她。”里屋的女聲說。
難道她長得很驚天動地嗎?樸皚雪正疑惑著,吳影已經(jīng)走了出來:豐腴的身姿,面色紅潤,精致的五官,黑色長發(fā),一襲淡紫色長裙。
美得不像人,像朵行走的花。
孟彥指著她介紹著:“我的老朋友,吳影。”然后又對吳影說:“這是樸皚雪。”
樸皚雪趕緊說:“吳影姐姐好。”
吳影朝她點了點頭,然后一臉疑惑地看著孟彥。
孟彥明白吳影的意思:“我收她為徒了。”
吳影卻并不顯得意外:“保護欲又膨脹了吧?你呀,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你,好了傷疤忘了疼,農(nóng)夫和蛇的故事,難道上演一次還不夠嗎?”
孟彥看著吳影認真地說:“她不會是那條咬農(nóng)夫的蛇。”
“好吧。”吳影從椅子上拿起她的帽子和口罩:“我走了,煲了銀耳蓮子羹,在廚房里。”說完就往外走。
覓神搶先跑到吳影面前抬起頭望著她,那小眼神很明顯是想討一個愛的抱抱。
吳影低頭,這一次她沒有“木馬”覓神,而只是說:“給姑姑讓開,姑姑今天還有事情要做。”
覓神像個失寵了的小皮鞋,耷拉著腦袋走了。
吳影走后,皚雪看著她的背影:“吳影姐姐好像有點不高興。”
“沒有啊。”孟彥說:“人老了,多少有點喜怒無常。”
老了?樸皚雪又看了看那婷婷娉娉的身影,心里想著:“孟大叔,你間隙性老年癡呆又犯了么?”
“尊師重道。”孟彥說:“既然以后要跟著我跑江湖,規(guī)矩不能忘。”
“哦。”樸皚雪心里想著:“該死的牽魂,又讓他感應到我想什么了。”
樸皚雪看到覓神正在桌子下亂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師父,我剛才好像看到覓神懸空停在那里了。”
孟彥知道覓神沒那本事,所謂“懸空”,其實應該被吳影抓在手里。
孟彥對樸皚雪說:“吳影是一只無相。”
“什么是無相?”
“無相是一種妖。她是無形的,可以變化成任何一個人。”
樸皚雪似乎沒有聽懂,但她確實想知道無相是一種什么妖。
她想了想問道:“師父,你有妖典嗎?”
孟彥一臉困惑:“什么是妖典?”
樸皚雪不解釋,反問:“那你知道什么是字典和詞典嗎?”
孟彥點頭。
“師父,你有妖典嗎?”樸皚雪繼續(xù)問。
孟彥:“你是不是電影看多了?還妖典,現(xiàn)在是飯點!去廚房找找看吳影有沒有給我們留點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