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本是來做一趟小小的法事,孟彥他們居然仿佛知道了那個殺了蒼山大師的食胎惡靈的來歷。
看來她生前的故事也是不堪回首,難怪怨氣如此之深。
只是孟彥不明白了,這個惡靈她也就是個惡靈,為什么素衣說她竟然知道法師的很多陣法……
“她是惡靈成了精嗎?”到底是樸皚雪懂得孟彥,她知道孟彥和她一樣充滿迷惑,想找到最后的答案。
聽了老船工的故事,樸皚雪倒是不意外他最后成了孤家寡人。
孟彥對老船工說:“大伯你也夠膽大的,三十年前居然連犯三忌。”
老船工說:“所以今天就求你們在這陪我三天啊,你們能保得了我自然好,保不了,也順便用河沙把我埋了,我也不用擔心后事了。”
樸皚雪知道孟彥說的三忌:第一,河中豎尸動不得。第二,拉不動的尸體撈不得。第三,野尸與家門近不得。樸皚雪看著老船工蒼老的臉,他的眼里閃現的是不安和憂慮。
拍拍他的肩,樸皚雪對老船工說:“我們不會讓你死的。”
老船工從懷里摸出今天得的六百六十六塊錢的紅包,交給了孟彥。
孟彥拿著這紅包笑笑:“給我干嗎?”
“這三天你得守著我,總得給點勞務費吧?”老船工說得理所應當。
樸皚雪就不明白了,他想用今天撈尸得的錢,渡撈尸的劫,為什么不干脆不撈這個尸?
“不忍心。”老船工似乎明白樸皚雪所想,補充說:“見她在水里泡著,心里挺同情。”
樸皚雪認真地看了老船工一眼,突然明白孟彥對他的畢恭畢敬原來是有道理的。樸皚雪說:“你們做撈尸人的日常,都是這樣驚悚的嗎?”
老船工笑笑,說起他的營生,雖然苦,但他認為值得。
他說有一年夏天,離恨河發了大水,船闡那里就有好幾具浮尸。
他老遠就能分得清尸體是男是女,說來奇怪,淹死的男人一般都是俯身,而女人則是仰身。
他說他一口氣撈了三具尸體,用編了黑狗毛的繩子纏在尸體的腰上,然后將尸體吊在近河的懸崖邊上,等人來認尸。
很快,從上游下來的死者家屬都給了籌勞認領了一男一女兩具尸體,最后那一具男尸卻遲遲沒人認領。
后來,男尸腐爛了,蛆蟲順著繩子亂爬,最后掉到水里。引得尸體下方的河水里,有很多魚張著嘴巴在那里等。
老船工只好放了那繩子,腐尸掉到水里,不一會兒就被魚啃成了白骨……
樸皚雪咧著嘴。身為元陰少女的她,小小年紀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但聽了這重口味的片段,仍舊讓她腸胃不適。
“吱呀……”木屋搖搖欲墜的破門突然開了。
樸皚雪驚愕地看著孟彥。
“是風吹的。”孟彥拍拍她的肩膀。
老船工起身去關門。他顯然已經醉了,走路東倒西歪的。
“老婆,是你回來了?”老船工轉身說:“是我老婆回來看我來了!”
他老婆不是已經死了嗎?師徒二人被老船工這句酒話嚇了一跳!
樸皚雪趕緊往門口看:“什么也沒有!”
孟彥嘆了口氣:“他只是太想念他的妻子了。”
樸皚雪認真地感受了一下這屋子里的氛圍:“嗯,這里很干凈。”
老船工回到座位,卻倒在了地上,口里還喃喃細語:“老婆,你都好幾天沒來看我了……”
孟彥把他扶到床上,替他脫了鞋,蓋上被子。
樸皚雪這才發現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天啦!他家只有一張床!”
是的,老船工的家,一間破木屋,一張床。
難怪民間自古有一種說法:“世間有三苦:打魚,摸蝦,磨豆腐”看來這話一點也不假。
孟彥觀察了一下,發現那床上面的架子上有一個方方正正的大塑料袋子。打開一看是兩床大棉被。
孟彥在地上鋪了老船工點火用的干草,然后放上棉被。他看了看樸皚雪:“睡吧。”
好吧,地鋪也是鋪,總算有了個睡覺的地兒。樸皚雪還是隨遇而安的,她笑嘻嘻地鉆進被窩:“那你咋辦?”
孟彥就坐在地鋪邊上:“你睡吧。別管我。”
樸皚雪一把撲倒孟彥:“一起睡。”
孟彥:“不好吧……”
“難不成你想和那老船工一起睡?”樸皚雪故意說:“他不刷牙,腳也應該很久沒洗了……”
孟彥想了想,似乎有點害怕了:“我不困。”
“但是后半夜會冷!”樸皚雪說。
“我也不冷。”樸皚雪老是強吻孟彥,看來這大叔已經怕了小蘿莉。
“但是我冷。”樸皚雪才不管,她拉過孟彥,被子一蓋。
樸皚雪枕著孟彥的手臂,很快酣然入夢。
孟彥看著她紅撲撲的臉蛋,長長的睫毛,還嘟著小嘴。
這小丫頭的睡相好可愛!
孟彥不但不敢動,連呼吸都得小心冀冀的,生怕擾人清夢。
孟彥爽快地答應來這里陪老船工三天,倒不是真的認為老船工白天撈的那個尸會讓他倒霉橫死:戚梅那死相確實是犯了一種兇煞,但她是沒可能沖著老船工的。
況且,孟彥已經把這兇煞給破了。
孟彥來這里是事出有因。
記得以前蒼山法師曾經跟孟彥提起過,路滄海投師以前住在一條下河邊上,這條河有個詩意卻讓人不太爽的名字叫:離恨……
后來,孟彥又聽說,害死師父蒼山法師的食胎惡靈也來自離恨河。
這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孟彥本來想再問問老船工關于紅衣浮尸的事,無奈人家自斟自飲還把自己灌得個爛醉。看來今晚是什么事情也問不出來了……
孟彥想著,看著木屋里并不很明亮的電燈泡。要不是因為這燈泡,單看這木屋里沒有半點現代文明氣息的物件,讓人覺得自己要么身穿要么魂穿。
反正是沒有活在充滿幸福的新社會里……
風吹的電燈泡在搖蕩。孟彥看著這燈泡竟然漸漸進入了夢鄉……
夢里也許還是在離恨河畔。
一個陽光少年提著玻璃罐頭瓶上栓上繩子做成的魚缸。魚缸里的離恨河水,泛著淺淺的藍。一尾小魚在魚缸里快樂地游著,它的尾巴濺起點點微波……
在他身后,站著一個穿紅色旗裝的女子。女子絕美的小圓臉,清澈如離恨河水一般的雙眼。雙眉之間還有一顆天然的美人痣。
陽光少年入神地看著魚缸。
紅衣女子入神地看著少年。
“小海,你在想什么?”紅衣女子看著陽光少年。
少年說:“我這樣養著的小魚,它真的高興嗎?”
紅衣女子想了想說:“也許吧。你看它玩得很歡。”
“可我總覺得應該給它自由。”那個叫小海的少年把魚缸扔進了離恨河:“就像姐姐也應該有自由一樣。”
紅衣女子看著小海稚嫩卻透著一種堅韌的臉說:“姐姐在離恨河生活得很好。”
“好嗎?”小海轉身看著離恨河看似平靜的水面說:“你被桎梏在這離恨河,如果不能及時吃到胎心,你就容顏不保,甚至腐爛……這樣的日子怎么會很好?”
紅衣女子不說話了。
小海卻看著離恨河仿佛自言自語似的說:“我一定要找到讓你重生的辦法!”
……
又是一陣風吹得破門呯呯直響,孟彥被驚醒了。
他努力地回憶著剛剛的夢境:小海……紅衣女子……難道,這個夢境是三十年前的一個折射?
夢境是那么安逸而美好,完全不是一個食胎惡靈和失德法師的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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