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后來在樟樹林里生活那三天樸皚雪覺得挺幸福的。
孟彥很乖,沒有吵著鬧著要出去找妻子兒子,居然還給樸皚雪煲了湯。
樸皚雪閉上眼嗅了嗅湯的清香:“好幸福啊!孟大大,你知不知道,以前你也給我煲過湯。”
“是嗎?”孟彥邊盛湯邊說。
樸皚雪說:“可你并不愛喝湯。”
“那我以前喜歡吃什么?喝什么?”
樸皚雪想了想:“吃的你不挑剔,喝的嘛,愛喝吳影姐姐釀的葡萄酒。”
“吳影……就是那個……無相妖?”孟彥努力地想了想。
“對啊!你想起她了?”
“沒有。”
“唉,你可真夠沒良心的。”
孟彥見樸皚雪似乎有些失望:“再給我一點時間,也許我會想起過去的事情。”
樸皚雪點點頭:“嗯,一定會的。”
樸皚雪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離恨河邊的路川打電話來了,說離恨河出現了一個水鬼,拉人下水,淹死人了。我得去看看。”
孟彥:“你去吧。小心點。”
樸皚雪:“我走了你別亂走,這林子這么大,我擔心你走丟了。”
“放心吧,我只是失憶,沒有失智。”孟彥說。
說話到這份上了,樸皚雪似乎也沒什么不放心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騎上了孟彥的摩托車出去了,依舊的一身皮衣皮褲,扎著干煉的馬尾,氣場十足。
孟彥站在家門口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想著:這么熱心善良的一個女孩兒,怎么可能是個妖女呢?
既然樸皚雪不放心,他也不想亂跑了。想起樸皚雪說他愛喝吳影釀的葡萄酒,他去地窖看了一下:地下室里還有好幾桶。
弄了點嘗嘗,發現這味道真的似曾相識。可他轉念又想:“葡萄酒不就這味么?”
到了晚上,孟彥想起了樸皚雪,他打了個電話給她。
也沒什么好交待的,只是叫她記得出去時多穿衣,晚上涼,然后說:“注意安全。”
“放心吧。”樸皚雪說:“打不過我知道跑的。”樸皚雪雖話沒多說,但這是孟彥失憶后第一次打電話給她,她心里還是很高興的。
掛了電話,孟彥看到,他的窗前站著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
“你是……”孟彥跑出去問道。
“孟彥,你記不得我了,我是不愛學呀!”紅衣女人幽幽地說
“不愛學?”孟彥遲疑地看著她。
她完全不符合孟彥心里對不愛學這個“妻子”的想像。
“你真的忘記我了!”紅衣女人似乎很失望地說:“那個妖女把我的魂魄裝在陶罐里……孟彥,我的尸身都爛了……”
孟彥看著她,沒有說話,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她。
紅衣女人說:“那天你把我放出來后,我去看我的尸身了,都長蛆了,再也修復不了……我的孩子沒有了……”說到這,紅衣女子情緒激動了,淚流滿面。
說到孩子,這紅衣女子這樣悲慟,孟彥有點相信她了。但還是望著她,沒有說話。
“孟彥,幫幫我,我不想死,因為我離不開你。”
“我……都失憶了,什么也不會,還能幫到你嗎?”
“你告訴我,你有沒有聽說過赤子心?”
孟彥搖頭。
“孟彥,你再好好想想!有了赤子心,我可以還陽,附在妖女的身上,我就能永遠和你在一起了。”紅衣女子說
孟彥:“你附了她的身,她會怎樣?”
“你說什么?”紅衣女子聲色俱厲:“這時候你還在關心她會怎樣?是她害死了你的妻子和兒子啊……”
孟彥懵了,突然也發現自己似乎有點過份:“我聽她問過覓神赤子心在哪里。”
“在哪里?”紅衣女子急不可奈地問。
“覓神調皮,指著它的肚子。”孟彥說:“我是真的不知道赤子心在哪里。”
“我明白了。這赤子心還真跟倉鼠有關!”紅衣女子說完就要走
“不愛學!”孟彥叫住紅衣女子:“事情沒弄清楚之前,請你不要傷害她,你說那個妖女。”
紅衣女子轉身,臉上出現一絲詭異的笑容:“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傷害她!”
是的,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樸皚雪的身體安然無恙。
紅衣女子說完,憑空消失。
孟彥心里想著:“她難道真的就是我的妻子不愛學?”
第二天,心里疑憂重重的孟彥還是決定出去走走。
這才知道,樟樹林真的是很大的一片林子,走了很久都不見人家。
真的走到林子深處才發現:原來林間小道都長得一樣的。孟彥回頭望了望回程,一片懵逼:完了,還真迷路了。
又走了一陣,他看到一棵枯樹上去纏著生機盎然的青藤。那藤子實在霸道,緊緊地桎梏著樹干,有些地方,樹干甚至皮干肉綻,慘不忍睹。
“自然界里的植物殺手!”孟彥感嘆說:“你的寄主死了,你卻活得這么好,是不是殘忍了一點?”
誰知青藤居然動了動,在枝葉之間,露出一張少女的臉,但奇怪的是,她一直閉著眼睛。少女說:“大叔,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啊?寄生于樹是我的天性。好比老虎獅子,如果有別的東西吃,它也不想吃人啊!”
聽了這話,孟彥趕緊退后一步:“吃人……”
“哈哈哈,大叔,蔓兒雖是藤妖,但我是吃素的,不吃人,你別緊張!”藤妖蔓兒笑著說。
“原來你叫蔓兒。”孟彥見她一直閉著眼,便問:“你的眼睛……”
“別提了!”蔓兒氣憤地說:“一年多以前,被一個無相妖給毒瞎了。平時見她花枝招展,騷氣沖天!誰知道她竟是只劇毒的癩蛤蟆!”
無相?孟彥想起小妖女說無相妖是救過他的命的。便問:“那只無相妖是叫吳影嗎?”
“對呀!”藤妖蔓兒說:“蟒蛇妖后來去找她麻煩,也不知道怎樣了。我瞎了,常常迷路。找不到無相妖的木屋了。”
孟彥:“吳影和你有仇?”
“也不是了,她是為了保護一個傻白甜元陰少女。”蔓兒不無鄙夷地說:“她本尊是只癩蛤蟆,居然喜歡上了一個法師,那個元陰少女是法師的徒弟。”
“后來呢?”
“后來,我告訴了蟒蛇妖,想讓他替我出頭啊,哈哈哈,蛤蟆的天敵就是蛇,我想,她也應該死翹翹了吧?”
孟彥不說話了,心里想著:這蔓兒看起來跟孩子似的天真可愛,沒想到心里也這么狠毒。
蔓兒說:“大叔,冬天雨少,我快渴死了,但我眼睛不方便,你能告訴我,這附近哪里有水源嗎?”
孟彥:“往西五百米就有個小水溏。”
蔓兒:“東……西,往西……”說完,藤蔓就往西延伸了去。
植物也許分不清南北,但絕對知道東西,因為他們每天都在感受日出日落。
孟彥往趕緊前走:蔓兒畢竟是妖,還是早點離開這里為妙。
也不知走了多久,又渴又累之際,孟彥看到了一間破舊的木屋。
他心里想著:去問問路,順便討口水喝也好啊!
孟彥前去敲門,門卻吱呀一聲開了,這才知道:門只是掩著,沒閂。
進了屋,這才發現:屋子里不是一般的亂,一片狼籍,像是不久之前在這發生過大戰。
屋子很黑。往里走,屋子中間,赫然堆著一堆白骨!孟彥認真看了看,這應該是一具大蛇的遺骨。想來,這就是蔓兒說的蟒蛇妖了。
這么大的蟒蛇,還真是少見。這么大一堆蛇骨,場面驚悚,絕對可以讓人過目不忘。
望著這堆蛇骨,孟彥的腦海里浮現了一條翻滾著的巨蟒……
孟彥再往前走一步,看到了一個通向地下室的洞口,他突然覺得這里的一切都好熟悉他應該不是第一次來到這木屋。
再看那堆蛇骨,他似乎依稀看到他和蟒蛇打斗的場景。
他甚至想起蟒蛇死死地纏住了他,千鈞一發之際,吳影出來救他……
吳影,吳影后來被蟒蛇重傷了……
孟彥跌跌撞撞地到了地下室,一下去,他憑第六感找到了吳影的鞋柜旁邊的開關,一按:燈亮了……
里面的陳設還是當初的樣子:淡紫色的地板,粉紫色沙發,黃色向日葵的抱枕……只是,寂寥了一些時日,家具已經蒙了塵。
孟彥想起了這是吳影的家。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會偶爾來坐坐。他記得吳影總是很愛干凈,她不愛吃水果,但喜歡買來水果放在這里。所以,只要一打開地下室的門,一種天然的香甜就會沁入心脾……
他還想起了,一年前他和吳影聯手的那一次生死搏斗。吳影死了,樸皚雪抱著變回原形的吳影哭得差點暈過去……
原來,吳影真的是為了救孟彥而死的。而妖女也真的是住在孟彥心里的不愛學……
孟彥找回了自己的記憶。
他趕緊地離開了吳影的家:樸皚雪一個人去了離恨河,他總覺得:她要面對的絕對不是一個水鬼那么簡單!
孟彥緊趕慢趕地來到離恨河邊的漁村,樸皚雪卻正要從漁村出來。
路川在送樸皚雪,見了孟彥他就說:“真是好人自有好報,孟彥大法師居然這么快就好了。”
孟彥也顧不得和別人客套,他一把拉過樸皚雪:“不愛學,你還好吧?”
樸皚雪看了看他:“孟彥,我還好啊,我已經弄死了水鬼,你看,我厲害吧?”
“……你,叫我什么?”孟彥總覺得哪里不對。
“叫你孟彥啊……”樸皚雪頓了一下:“哎呀,你看我,一高興就自己姓啥都忘了。師父,你不會怪我吧?”
孟彥拉住她的手:“我們回去吧。”
樸皚雪的手很涼。
孟彥拉她的時候,她似乎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笑容:“嗯,我們回家。”
孟彥前面拉著,樸皚雪后面跟著。
但她卻不經意地往身后的小巷子里看了一眼。
巷子的那頭,路滄海虛弱地靠在墻頭。冷風里,他像一片隨風漂落的落葉,孤單而無處歸依……孟彥在心里疑惑著:為什么不愛學沒有詫異我突然恢復記憶呢?
樸皚雪:“師父,你能來接我,我真的好意外。”
孟彥將她的手握得更累了:“對不起,我不該聽信路滄海讒言,我那天,對你說了重話。”
“哈哈哈。”樸皚雪笑著說:“我都忘了。”
孟彥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這個丫頭永遠這樣寬容而善良……
孟彥的這個親昵的動作,樸皚雪似乎并不習慣,她頓了一下,想躲,但終是沒有躲。
孟彥突然莫名地感覺:自己失憶了一次,樸皚雪和他好像沒有以前那樣的親密無間了。
回到家,樸皚雪就系好圍裙,像個居家小女人似的說:“師父,今晚吃什么?”
孟彥:“順便吧。”
樸皚雪進了廚房,不一會兒便做好了兩菜一湯。
孟彥看著樸皚雪的架式簡直驚為天人:“你居然還是個大隱于市的高手……”看看菜式,嗅嗅香味:“樸皚雪,你是廚神附體了嗎?”
樸皚雪怔了一下,笑笑:“偷學了兩招,你喜歡啊?那就多吃點。”
話音一落,她自己先開吃了。
樸皚雪是個吃貨,也一直是個吃相十分不雅的吃貨。但也沒像今晚這樣,餓死鬼投胎似的:一陣風卷殘云,兩菜一湯只剩點菜汁了。
她打了一個嗝,帶著滿足的笑容:“能吃飯的感覺就是好!”
孟彥看著她:“飽了沒?沒飽我再去做。”
樸皚雪不好意思地一笑:“飽了,飽了,再不飽,肚子該撐破了。”
孟彥:“你這是幾十年沒吃過飯啊?”
樸皚雪似乎大吃一驚,但很快恢復了平靜:“師父,你真會開玩笑。”
“我可沒開玩笑。”孟彥說:“你這吃相要是被外人看到,說不定會報警。估計嚴重懷疑我虐待你,苛扣你的伙食。”
樸皚雪嘿嘿嘿地傻笑了幾聲。
“哎呀,不對啊!”孟彥突然叫道。
樸皚雪變了臉色,似乎很緊張地看著孟彥。
孟彥:“你回來認后看到覓神了嗎?”
樸皚雪搖搖頭。
孟彥坐不住了,覓神從來沒有這樣反常過。它見了樸皚雪回來從來都是跑得帶風地過來和她打招呼的。
孟彥在屋里前前后后地找覓神。
樸皚雪卻坐在那里悠閑地喝著茶。實在無聊,她還倒了一杯葡萄酒。嘗了一口,跟喝了毒藥似的趕緊吐了:“這也是酒,淺薄無知的現代人!”
孟彥看著她有些不解了:“你說,覓神會去了?”
“相親去了吧?”樸皚雪說。
“它是神獸,沒可能的。”孟彥即刻否定!
“不會有蛇和鷹什么的路過這里吧?”樸皚雪又喝了一口茶:“它們可都是喜歡吃老鼠的。”
孟彥認真也看著樸皚雪:“覓神不見了,你不著急嗎?”
“急,誰說我不急了。”樸皚雪冷冷地說:“但是我急了覓神就能回來了?顯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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