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侍女把我叫醒的，說是要用午飯了。

我還沒這個時候起來過，伸個懶腰，弄干凈了，隨著侍女出來。

我什么也不想問，只是冷眼旁觀著。我發現這里大概是到飯廳最遠的一個地方吧。

飯廳里坐著三女二男。爹爹，揚少白，揚夫人，還有一老一少二個女人，大概就是揚夫人的娘和揚夫的女兒吧。

遠遠的就有一條狗跑過來歡迎我。如果膽子小一點的一定會嚇死吧，足足有半人高，眼神懶懶的，那是一種有力量的放松。

我想他們不至于就這樣放狗咬死我吧。那也太沒有技術含量了吧。

我慢慢的走過去。帶路的丫鬟一邊到我的側面，一會跟著我后面，等過了那條大狗，才又開始領路。

還空著一個地方，應該是我的吧，我走過去，準備坐下。

揚少白站起來道：“表妹，這位是老太太。”

我看了看她，覺得老天自有惡趣味，硬是在一張清瘦白嫩的美人臉上安排一對張飛般墨染的濃眉，這也罷了，可是在這雙一字眉下安排一雙綠豆眼睛就無法解釋了。那眼縫就如指甲掐就的一線天，同樣的眼睛生在揚夫人的臉上，顯得那樣甜美。生在這老太太的臉上就偏生如此逗趣。

不管她長得什么樣，是長輩，叫一下也無妨，我低低道：“老太太好。”

老太太冷哼一聲：“沒大小姐的命好，睡覺硬是睡到這時候，也不知是哪里的規矩。”

一家人都看著我。

我沒回嘴。

吵贏吵輸都沒啥意思。

坐下來，我覺得我餓了。

在這樣的氣氛里我都能感覺到我的餓，我發現我的精神還不是一般的強大！

我嘴邊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眼波盈盈，在桌上的菜色之間轉了轉......

普通的肥雞大鴨子，配上時令蔬菜，令我一見鐘情。

爹爹轉了臉，對揚少白道：“小溫下個月要上京城了吧。”

“是，姨爹。”

“先祝你一路順風吧。”爹爹算是替我解了圍吧。雖然提前一個月祝人家遠行，似有不妥。

揚少白站起來，陪爹爹喝了一杯，又舉了杯子敬了老太太及揚夫人。

然后大家開始吃菜。

我伸了筷子夾了青椒肉絲。我一向喜歡吃偏辣一點的東西。

揚少白笑了笑，也伸了筷子過來。

突然，那個傳說中是我的同父異母的妹妹，后來被證實是非同父的少女做出一件很讓我意外的事。

她架住了揚少白的筷子，一邊道：“把阿猛的食盆拿來。”

有下人拿上來一個青花大瓷盆，少女將青椒肉絲整個倒進去，淡淡對大家解釋道：“這盆菜被人弄臟了。給阿猛吃吧！”

揚少白看了看我，見我淡淡的沒啥表情。他轉了臉對著爹爹說話，打定主意無視這尷尬場面。

揚夫人也識大體的，只是軟軟嬌嬌嗔了一句：“孩子氣！”表揚的意思大過斥責吧。一邊對著老太太道：“老太太，今天這紅燒小野雞子倒是稀爛，味兒也不錯，你一定愛吃。”一邊挽了袖子夾了一筷子給了老太太。

我懶懶接口：“看來它不喜歡青椒呢？狗最愛吃雞了！”我伸了手，抄起雞來就朝地上那盆里倒過去。

這一下，桌子上真正安靜了。

老太太渾身發顫,手指著我道：“你，你，你這個賤人生下的小賤人！”

哦，你也會生氣了，早這樣張牙舞爪多好。何必穿衣服裝成人樣呢！

我冷冷地笑。

揚夫人也啪得放下筷子，手指直指著我爹爹的鼻尖道：“東方青水，你養的好女兒！居然連我娘都不放過。我們揚家哪點對你不好，你要這樣氣我娘！”

那邊少女脾氣更是不好，繞過揚少白就要來打人。

揚少白架住了，小聲勸慰：“琴妹，莫生氣了。你趕緊去扶老太太是正經的。”

“你看看她都說些什么？她......她......這個小賤人居然敢來污辱人！”少女臉漲得通紅，氣得罵不出口來。

我淡淡別開眸子。

禽獸就是禽獸啊，一撕開偽裝的面具，就見著真身了。

爹爹果然放下臉來道：“輕塵，快，給老太太賠理。”

我安坐在那里，與周圍格格不入。

就算現在，我穿著孤獨清絕賜的衣服首飾，華美雅致的程度不會比在座的女人們遜色。可是本質上，我們相差的太多太多了。

非要把不同品種的鳥關在一起，除了打架還能做什么呢？

我知道，現在的我無論是逆來順受，還是阿諛奉承都不會得到任何好臉色。不如仍做自己，隨便他們怎么樣。

我不主動進攻，但不能不防守。如果我退一步，她們就是進二步，總一天是會給逼到絕路上的。

不如這樣，由我的手來加速這過程。

早死早超生。

我不搭理爹爹，輕輕提起筷子來，夾了一塊紅燒肉，在眾目睽睽下，放入口中。

肉味兒很香甜，我半瞇了眼睛，做鬼，也是做飽死鬼比較好啊！

我的樣子不是不挑釁吧。我的態度更是無禮。我知道在她們眼中我是無法忍受的人。

可是，我就是我。

揚少白是頭號滅火人員，他一邊架著他的琴表妹，一邊順著老太太的氣兒：“輕塵表妹年紀還小，和琴斗嘴玩兒呢，老太太快別往心里去。”

爹爹側著臉，淡淡道：“還不快點賠禮！”一邊，使了個眼色。

我放下筷子，用帕子拭了嘴。抿了一口茶。起身，告退。

昨天晚上到現在，就只吃了一筷子肉絲，一塊紅燒肉。在這樣的環境里，真正吃了也不受用。

我轉了身就走，把一干罵人的廢料拋在身后，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