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雪沒想到二寶子也是一個知情人,勉強壓住驚色,聽他繼續說。
“從前的主子是個心冷的主,只會壓抑自己,連奴才們看著都心疼。如今您這性子,去讓奴才更擔心了。”二寶子緩了兩口氣:“主子,在這宮里頭,看的清大勢的人才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大勢?”
“恩。”二寶子嘴邊勾起一抹笑:“這話還是原先娘娘和奴才說的呢。大勢,就像是一艘大船,若是遇見了暴風驟雨,逃不開的時候,終究是會毀了的,這就是大勢。只有努力讓自己成為舵手。就算有朝一日船還是沉了,因為是舵手,總是比別人多了一分機會的。”
曦雪苦笑:“可是大海茫茫,哪里尋得方向?”
二寶子笑道:“可是這海上不止您的一艘船啊。與其等別人來救,不如自己去找。主子,這冷宮里,頭一年半載,小王爺或許還會接濟您一二,這日后可是怎么辦呢?”
“我就算不在冷宮呆,也要想法子出宮。”
“出宮?”二寶子笑道:“主子,您怎么出的去呢?就算出去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您又怎么躲得過去呢?”
“二寶子實話和你說,我無法接受宮里的生活。我無法接受這里的生活方式,我很難讓自己去和很多女人去搶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權利和斗爭,不會成為我生活的全部。我只是一個凡人,只會安安靜靜的坐辦公室。”
“這宮里頭的人有誰不是凡人呢?他們不過都是被逼的。”二寶子嘴角微微咧開:“主子,您是主子,自然不能任性。您的生活不是自己的,是別人的。您是奴才們的靠山,是您家族勢力的籌碼,它不再是單純的生活,而是一種手段。”
“可是我可以改變它。”
二寶子眼神犀利:“怎么改變?您現在除了在逃避您還有別的法子么?”
“我還沒想好,但是總是有辦法的。”曦雪顧左右而言他:“你早些歇著吧,我改天再來看你。”
“主子。”二寶子拉住她的衣擺:“那飲公子的請求呢,您也不答應么?”
曦雪一愣。
是啊,飲落的請求。
飲落幽幽醒來的時候,便見曦雪依舊守在自己身邊。
“我暈倒了?”
“恩。現在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飲落搖搖頭,見曦雪一副送了一口氣的樣子,笑道:“曦雪,你為什么擔心我?”
曦雪坦誠的一笑,“我也不知道,每次見到你總是會有一種想要親近卻又有著莫名擔心的感覺。總是多心疼你一些。”
飲落的臉色從蒼白恢復了些許紅潤,“曦雪,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你說。”
“我想求你,一定要離開這里。然后想法子就我出去,就看在······看在我們一見如故的份上。”
曦雪神色一愣,飲落急道:“對不起,我知道這是強人所難。可是······”
“外面有什么好,未知難料,我來自另外一個時代,如何獲得下去?還有你飲落,出去了,可有能力自立更生?你雖然是個質子,卻是從來不抽吃穿,出去了,你怎么生活?”
曦雪字字見血,飲落一時語塞。隔日,病勢漸漸沉重。曦雪每日去看他,只是聽他喃喃:
“是啊,我連自己都護不周全,怎么去護他?”
那個他,曦雪并不知道是誰。或許是他的妹妹,或許是胖的什么人。可是自己卻是不后悔和他說了這些話。
一個人就算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是要有分寸。
可是為別人而活她卻是很難做到的。
曦雪回神,看著眼前的二寶子,笑道:“二寶子,這世上的人很多,卻只有兩種——要么玩著生存,要么玩命生存。我生性懶惰,最是怕傷神。不過你放心,我身邊的人,我自然會護你周全。”
“主子如果是想求助小王爺,那就不必了。”二寶子見曦雪的神色,知道自己猜對了:“奴才前些日子從前面知道了消息,說是皇上發現了小王爺和宮里走消息,罰他會封地半年悔過呢。這些天小易子公公也沒過來,主子沒發覺么?”
“皇帝······果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
“主子,咱們這宮里的消息是遞不出去的。皇上已經把這里戒嚴了。奴才若是命大,定是可以撐過去的。”
曦雪一愣,“這么說,他是想趕盡殺絕了?”
二寶子神色凄涼:“主子,咱們最多熬到春末,若是倒是后來還是沒有改變局勢,只怕真是要葬送在這冷宮里頭了。”
“皇帝為什么這么恨我?”
“主子,皇上不恨您。只不過是迫不得已,您的娘家勢力太大,您只要活著一天,他們定然會想法子把您弄出去,您是他們的籌碼。權利傾軋,他們可是輸不得的。有的時候,人都是被逼出來的。”
曦雪咬牙道:“我一定會想法子救你的。”
茗煙茗佩守在屋外,茗佳病好了些,和阿七出去購些炭火。見兩人站在南廂房,也有些奇怪。
茗煙茗佩見著他們立馬就跑過來,迅速說了一遍上午的事情。
還沒等眾人商量出個對策,就見后院匆匆跑來一個小宮女,見著茗佳就把手里的紙條子遞過來。
茗佳識她,她是隔壁飲落宮里的貼身丫頭。
茗佳把信展開,上面是飲落的字跡:他來了。眾人一看,臉色都是一變,半喜半憂。
茗佳嘆道:“如今成敗在此一舉了!”話才剛停,只見曦雪已經推門出來了。
臉色有些僵硬,茗佳上前說道:“主子,隔壁派人送信過來。說是——飲公子病危,怕是不行了。”
曦雪神色一凜,腳不沾地的就走,“阿七,你想個法子,找個醫生過來。”
阿七應聲跑了出去。
曦雪心中只是狂念飲落的名字,反復祈禱著。
她不知道對飲落就進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像是一種來自心的的莫名的悸動和愛戀。
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有些喜歡他的吧。
“飲落!”曦雪推開門,看見飲落依舊是那身灰袍子,站在院子里。曦雪奔過去,急道:“哪里不舒服?哪里?”
飲落聞言,沖她一笑。
哪里有半分病勢沉疴的樣子?
不詳的預感還沒有完全浮上上來,就聽見一個醇厚的嗓音響起:“你怎么來了?”
尋聲望去,從屋里背光走出一個身影。
漸漸明朗起來,不夠寬厚卻挺得筆直的背,像是擁有可以扛起所有一切的勇氣。那人手持折扇,步態仿佛閑云野鶴一般瀟灑,卻又有著不同尋常的霸氣執著。
那人漸漸出來,沖曦雪挑眉一笑:“問你話呢。”
他——黃袍在身,腳蹬龍靴。
曦雪掃了一眼飲落,迅速將今天的事情想了一遍,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被狠狠地算計了。
有的事情果然是出現的猝不及防,甚至來不及讓你焦頭爛額的想辦法。
比如她最想躲得人,就那么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眼前。
這個圣元王朝最至高無上的象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