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起了,拂的龍玠鬢角的青絲散落在嘴角。兩人就這樣僵持著,久久不語。
“殿下,娘娘?”突然背后傳來的一個聲音打斷了這無聲的尷尬。柳無言轉過頭便瞧見睡眼惺忪的蓮蓬一手提著宮燈,一手抓著蓬亂的發辮困惑不解的望著兩個人。
“咳咳——”柳無言轉過身,掩飾著咳了一聲。“殿下,外面風大,我們回屋吧。”
“恩。”龍玠低垂著眼睛,有些失望的答道。然而站起身他這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回房?”
柳無言也不出聲,只是微微緋紅了臉頰,轉身朝著屋子里走去。
“外邊冷得很,殿下要是情愿在外面坐上一夜,臣妾倒是也不介意。”
龍玠頓時樂不可支,疾步跟了上去。“怎么會,怎么會,這外面真是冷啊,怎么呆得了人?”經過蓮蓬的身前,他停了下來,和顏悅色的說道:“恩,不錯,很是盡職嘛,明兒一早去賬房;領十兩銀子吧。”
蓮蓬頓時楞在當下。盡職盡責?她抓了抓自己的腦袋,自己做什么了?盡職盡責?!
琉璃閣紅燭垂淚,輕紗微垂。火盆里攏的火泛著微微的聲響。柳無言那張窄小的床榻空無一人。倒是龍玠搬來的雕花大床放下了合歡帳。
床上,兩人對坐著,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對方。龍玠抬起手,輕輕撫上柳無言的發絲。
“言兒,其實,你不必把母后的話放在心上,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們——”他剩余的話沒有來得及說出口,柳無言便伸出纖細的食指封上了他的唇。
“相公——”這一聲,龍玠聽得心花蕩漾。有人叫過他太子爺,玠兒,殿下。但是被人稱為相公還是第一次。
柳無言淺淺一笑。“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為我做的一切,即使我是一塊石頭也早都被捂熱了。”她抬起頭望著合歡帳外那四枚熠熠生光的夜明珠輕聲開口:“你為我求的這四枚珠子,你為我在十里坡獨身迎戰,你為我在研華洞身負重傷。這些,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龍玠閃著光亮的眸子瞬間暗了下來。“這么說,你是為了報恩?”
柳無言輕聲失笑。抬起手撫摸著龍玠的眉眼。“不是報恩,是感激。感激你愿意為我做這么多,更感激上蒼讓我們相遇。今日我遇見一個人,她告訴我即使愛的不純粹,那也是愛。雖然我的愛中夾雜了那么一點的感激——”她伸出手用大手指在小手指上比了一小點。“可,那也是愛了。”
龍玠沉默的望著柳無言。就在她覺得他要放棄的時候,龍玠突然向前傾身吻住了她的一點櫻唇。
她渾身僵住了。那個感覺是奇妙的。不似之前的兩次親吻。當這個吻中摻進了愛情,一切甜蜜起來,就好像是有人在嘴里塞了一塊糖,就好像是世間的花朵在這瞬間一齊開放。
火紅的絲綢床單上,她冰肌玉骨,一頭漆黑的長發潑出了一幅秀美的山水畫。他伏在她的耳邊柔情密語——
言兒,會有一點疼——
你帶來的春宮圖終于派上用場了——
我愛你——
她用力攀著他的脊背,緊咬著自己的紅唇。紅燭搖曳著,她知道,她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太子妃……
月亮在大地撒下一片蒼茫。
沁竹院,靜謐的可以聽見一顆針的墜落。
沈無雙叫紫茗早早下去休息了,自己一個人倚在床上摸著尚還平坦的肚子。
這里面住著她的心肝寶貝,住著她和龍玠的愛情,也住著她所有的希望。她多么期望有一天,她能同龍玠一起
帶著他去塞外牧馬,去山頂看日出,去草原看星星,只是不知道,自己等不等得到這一天。
窗欞微微一動,桌上的燭火晃動了一下又平定了下來。沈無雙理了理衣裙,走到桌邊坐定,斟了兩杯茶。
“出來吧。”她眉眼伶俐,全然不見平日里淡定賢淑的模樣。
“呵呵,你倒是好興致。”一個身著白色華袍的男人自簾后踱了出來。燭光微閃,映得男子臉上的半面銀色面具閃閃發光。
沈無雙只是笑笑,摸著肚子,自顧自的飲了一口杯中溫熱的茶水。男子冷冷一笑,在她的對面坐定。
“交代你做的事怎么樣了?”
沈無雙皺了皺眉。“還想要我怎么樣?我都幫過你們一次了,是你們自己沒有把握住機會。”
男子沉默了一下,然后冷冷笑出聲音。“怎么,幾年不見,你的脾氣倒是見長了。”砰地一聲,男子身形迅速,轉眼之間已經卡著沈無雙的脖子將她抵在了墻上。
“娘娘,你怎么了?”紫茗聽到聲音迷迷糊糊的問道。男子卡在沈無雙頸上的大手暗暗加了力道,朝著沈無雙冷冷笑著。
“沒事,我撞到了凳子,不礙事,你睡吧!”她聲音鎮定的回答道。外間,紫茗咕噥了一句又睡了過去。男子緩緩放開了手。
“呵呵,果然是厲害了,要是放在以前,只怕是早都哭出聲音了。”沈無雙白著一張臉,撫了撫肚子。他不會懂的,女人一旦做了母親就不得不勇敢起來。
“你們一定要這樣么,不能換別的辦法么?我不想傷害他,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是我的夫君啊。”
男子用指尖挑著燭火,“那你就想辦法把太子妃弄出來,有了她也是一樣的,上一次,我見龍玠對她倒是寶貝著呢。”
沈無雙抿了抿嘴唇,拉著男子的衣袖。“哥,她待我宛如姐妹,我,我怎么能做出傷害她的事呢?哥,你就當可憐可憐妹妹吧,放過太子府里的人好不好?好不好?”她猛地抓著男子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哥,這里面住著你自己的外甥呢,不為別的,就為了他你放過我們好不好?”她可憐巴巴跪在男子的膝前,眼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男子突然溫柔的笑了起來,抽出手摸了摸沈無雙的頭。
“不能。如果你還想讓你的兒子順利的出生,我勸你還是乖乖的合作。要知道,這世上魚與熊掌是不可兼得的。現在,你也要做出抉擇,夫君和兒子,你只能選一個。”
沈無雙呆住了,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笑得溫柔的兄長。
“哥,我是你親妹妹啊!”
“沒有國哪有家,沒有家又哪來的妹妹。你不要忘了我們瞬影國數萬子民血的代價!”他用力的抓著沈無雙的頭,語氣陰冷。
沈無雙絕望的閉上雙眼,再次睜開已是冰冷一片。
“我要——我的兒子!”
男子愉悅的拍了拍她的臉頰。“乖——”
大年初一,龍玠心情大好,給了長工假期,又發了賞銀,大伙免不了跑到琉璃閣三跪九叩。一大早,那群鶯鶯燕燕就跑到琉璃閣來請安,惹得柳無言苦不堪言。昨夜一夜辛勤,身子還沒緩過來,又要起早來應付這些費心勞力的女人。
龍玠倒是神采奕奕,一邊飲著茶水,一邊斜著眼睛看柳無言皺著眉頭和那群然人頭疼的女人斗智斗勇。
陳玉瞧見龍玠瞧著柳無言的樣子心里免不了的憤慨。懷了孕的人是她誒,怎么不見他把目光放在自己這里呢。
“喲,娘娘,瞧您這樣子像是不舒服呢,聽姐妹們說,娘娘有個特別的愛好呢,莫不是昨夜貪黑研究去了?”
陳玉搖著扇子,挑著眉梢挑釁道。
有關春宮圖的事她倒是聽說過,如今剛好拿來取笑她,她倒是要瞧瞧,這被人稱贊的像是仙子一樣的女人如何抹得下去這淫穢的標志。
柳無言神色一凜,她自然是明白陳玉的居心的,可是,昨夜,似乎真的算是和龍玠研究了一下呢——
“這個嘛,”她瞥了一眼龍玠,見他絲毫沒有要幫自己的意思。暗暗咬了咬牙。哼哼,很好,占夠了便宜如今倒是想看熱鬧了,龍玠,有你受的!
“妹妹說的哪里話,自從那次殿下收走了那本書,我可就再也沒見過了,你們猜猜,他倒是把這書藏到誰那里去了?”
滿屋子的女人正無聊著,突聞龍玠把春宮圖送給了他們其中的一人,頓時來了興趣。紛紛左顧右盼的瞧著彼此的臉色,想要從中看出一二。無奈,大家都是莫名其妙。廖曉曉直言快語,摸了摸柳無言送給自己的金簪,憨憨的問道。
“好娘娘,你倒是快說吧,急死個人了。”
“就是啊,姐姐說吧。”十夫人錢詩詩也笑著應著。
柳無言淡淡一笑。“現下就說多無趣,,大家再猜猜。”
陸錦繡拉著秦千羽的手哈哈一笑。“莫不是送到五妹妹那里去了?”
秦千羽瞪了陸錦繡一眼,抽回手。“四姐胡說什么,我瞧著倒像是送到小九那里去了。”
步冷香一愣,練練搖手。“冷香哪有這個福氣。”
“那到底哪里去了?”廖曉曉嘟著嘴湊到柳無言身邊,拉著柳無言的衣袖撒嬌道:“好娘娘,你快說吧。”
柳無言只是掃了一眼陳玉,抿著嘴樂著,也不作聲。倒是梅柔眼尖,起身搖扇到了中間。“我們倒是沒腦子
了,這府里誰和大家不同了?”
一陣沉默,廖曉曉拍手笑道:“是了是了,沈姐姐和小七了,他們兩個有了身孕,自然是在他們之中一個人那里了!”柳無言抿著嘴,笑著呷了一口茶。
瞬間,屋子里又是一陣寂靜,大家的視線不斷地在兩個人之間移動著。
沈無雙紅著臉,慌忙起身:“冤枉死人了,我都進府這么久了,有身孕倒成了稀罕事了。”
“哦~”大家一陣了然的起哄,目光紛紛對準了陳玉。廖曉曉快人快嘴:“我說呢,小七進府不到一個月怎就懷上了,原來是用了春宮圖!小七還誣賴娘娘,這真是此地無銀,此地無銀啊!”
龍玠黑著臉望著柳無言。很好,你的目的達到了,你成功的羞辱了陳玉,同時也暗示了大家,府上女人懷孕倒不是自己英勇,反倒是那春宮圖出了力了。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