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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斗界人皇

第四章來者何人

“好樣的!”

盧槲先是一愣,隨后則拍手稱贊,十分滿意。

張之葦回頭和他對視了一眼,咧嘴一笑,臉上還殘留著先前獵人割腕時弄到他臉上的血,讓這一笑看上去多了幾分惡氣。

然后,張之葦回頭,抬腳踩住獵人肩膀,用力將刀從其腦袋里往出來拔。

刀刃沾帶著些許液體,拔出來了。

尸體仰天倒下。

張之葦探頭瞇眼看了眼尸體的樣子,見其雙目圓睜,神情定格在茫然與驚恐,可以說死得極其突然,又極其難以置信,甚至沒來得及感受痛苦人就沒了。

對獵人而言,大概只是正在祈求那位存在的恩賜,但瞬息之間,自己的頭就被一刀砍了。在意識徹底消散前,他還來得及茫然和驚恐,這已經讓張之葦感到意外了。

報仇這個項目,不同的人執行起來自然是有不同的風格。有的人或許會喜歡折磨仇人,一邊看著對方絕望哭嚎,一邊慢慢將其弄死,充分享受復仇這個過程。

但對張之葦來說,他并不打算浪費那個時間,雖然他這一刀顯得很突然,甚至有些草率,但他自己只感覺很痛快。

“嘖嘖……”

一眼之后,他沒再理睬尸體,而是舉起刀,仔細觀察起來。

雖然天色很暗,但借著月色微弱的清光,他還是勉強看清,刀刃上銀色鱗片般的錘痕上沾了一些紅色和白色的東西,看著有點惡心。

他有些嫌棄,蹲下從地上捧了一把雪,將刀清洗干凈。

冬風不經意間從此經過。

張之葦冷得瑟瑟發抖,忍不住破口罵道:“怎么他媽的越來越冷了!”

……

……

片刻之后,他裹緊身上的獸皮裘襖,感覺暖和了無數倍,像是把被子裹在了身上。這衣服穿在獵人身上的時候都算大的,而他個頭更小一些,現在穿在他身上越發顯得寬大,裹緊之后,非常舒適。

“這弓倒是不錯。”

正了正腰側的箭袋,然后在另一邊的吊口將刀掛好,隨后張之葦試著拉了拉弓,感覺稍微有些費力。

他只曾經在某個公園的靶場射過一次箭,對弓箭的理解……不能說是無所不知吧,至少也可以稱得上完全不懂。

此刻他手里的是一把反曲弓,整體不算大,弓梢比較長,也有弦墊,雖然不知道材質怎么樣,但能確定是個好東西。

想著之前獵人連出三箭射死狼的情形,他不由心生神往。在這片荒野中,要是能有那樣俊俏的箭術,應該也就不太需要發愁生存了。

“可惜了……”

他輕嘆一聲,眼下雖有弓,但他的視力很糟糕,大概是用不上了。

“等等。”盧槲出聲阻止。

“怎么了?”

“你忘了林東賢?”

“誰?”

“就那個眼睛和瞎了差不多,但能拿射箭金牌的家伙。”

經過盧槲這么一提醒,張之葦立刻想起了這么一號人,頓時明白了盧槲的意思,但他卻不以為然,“人家是人家,我是我,個體之間的差異擺在這里,他能做射箭的世界冠軍,不代表我可以,我就是個普通人。”

盧槲道:“難不成你覺得冠軍是生來就是冠軍的?”

張之葦想了想,說道:“不錯,冠軍在奪冠之前不是冠軍,但是重點是他在奪冠之前就已經有能力奪冠了。”

盧槲看了眼弓,問道:“能力?能力是憑空來的?”

張之葦皺眉說道:“好吧,能力是訓練出來的,但是也要看天賦啊。我就是個普通人,眼睛還不好,人家是弓箭手瞎了,你現在是讓我一個瞎子去成為弓箭手,這太荒謬了。”

“你試過了?”

“沒有。”

“沒試過,你憑什么說你練不出來?”

張之葦有些無話可說,支支吾吾道:“可是我真的不行啊,我就是個普通人……”

盧槲輕輕搖了搖頭,走上前來,將手搭在張之葦肩頭,語重心長道:“普通是你的借口,人死后可以蓋棺定論,但你還活著。”

“你覺得自己只是個普通人,所以活該一輩子過那種一樣就能望到頭的日子,但你要清楚,你不是生來就該這樣,而是你自己選擇了這樣。”

張之葦無言以對。

他無法反駁,有些無奈,感覺很挫敗。

因為他很清楚盧槲是誰,所以他也明白,現在只是自己的兩種念頭在打架,一邊在說“張之葦,你要勇敢,走出舒適圈”,另一邊則說著“我不敢”,躲在角落里。

道理他也懂,瞎子當然可以成為一個好弓箭手,畢竟人家案例擺在那里,甚至還是世界冠軍。

個體之間的能力差距確實客觀存在,但人都是人他媽生的,都是肉做的,差距存在,但總不至于大到天上去吧?

再者說,他拿弓不是為了當冠軍,而是為了生存。

可是話雖然這么說,但眼睛不行怎么練習射箭?能練是能練,但那也太難了吧?

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誰都知道可以做到,但卻未必隨便誰都真的做得到。就像長跑,誰都知道只要一直跑,跑不動就走,最后總能完成一次十公里。但對于一個沒跑過十公里的人來說,你說十公里?算了算了,太遠了,不去了。

一件事只是“或許”能做到,而其艱難是可以想象的,那么要不要去做呢?

如果不去做,那么這算不算在承認自己不行呢?

對此……他只好裝糊涂。

然而人一旦知道了某種事物,就無法去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了。

既然他知道,那么盧槲自然也知道。他不愿意面對,但盧槲就直白地說給他聽,讓他無法裝糊涂。

至此,他再也沒辦法反駁。

兩種念頭的打架已經決出勝負。

沉默許久之后,他朝盧槲問道:“要是練不出來怎么辦?”

盧槲無奈道:“這就像活著,你問我活不下去怎么辦,我只能告訴你,這也沒辦法,你只能盡力活下去。”

張之葦又問道:“萬一我堅持不住呢?”

盧槲目光十分認真地看著他,正色說道:“永遠要記住,當你覺得堅持不住的時候,正是修行時。”

張之葦久久無言。

當下一陣凜冽寒風襲來,將他冷醒的時候,他已然感到自洽,念頭通達,心中再無塊壘,身心輕松。

接著,他將弓拿在手里,又把箭袋和刀分別攜帶整齊,然后朝著四野望了望,沒有看到路徑,只好隨意尋了個方向,徑自邁步,迤邐著北風前行而去。

此刻,雪仍在下。

……

……

月色下,山野間,兩道身影在密林間相逢。

一人身著黑衣,站在陰影中,朝前方說道:“大師離了寺廟,長途跋涉南下至此不易,今天不如就不要費力氣了?”

前方月色下,一人身著紅色僧衣,朝這邊微微躬身,應道:“彼此彼此,施主殺人放火,也是不易。”

這邊笑了笑,說道:“不容易的是活著。”

前方的和尚沒有答話。

一時寂靜。

沉默中,兩邊卻都一動不動。

片刻之后,還是這邊陰影中身著黑衣者先開口:“也罷,我猜大師是為了方才那天外隕星而來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討這個沒趣了,告辭。”

話音剛落,其人已經轉身離開。

月色下,和尚巋然不動。

如此片刻之后,他才重新朝前踏出腳步。

不多時,和尚就來到了一處山坳。

已經連下了幾天大雪,四野都積了厚厚一層雪,唯有這個山坳不見絲毫霜跡,因為這個山坳是一顆從天而降的隕星砸出來的。

此刻前方的大坑中心仍殘存著火光,冒著騰騰熱氣,聞著甚至有股酸臭味。

和尚朝大坑里面看了一眼,頓時皺起了眉頭,隨后竟然完全不顧坑中的熊熊烈焰,奮然踏入其中,一步步走向中間。

火中,紅色的僧衣微微發白,但沒有燒起來。

來到中心處,和尚茫然四顧。

大坑里,只有幾段被偶然砸倒的樹干,現在也已經被焚燒殆盡,只留下些許白色的灰燼。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不見了?”

和尚懷著不解,默默離開。

……

……

幾只大烏鴉撲棱著翅膀,自夜色中飛來,落到林間空地,開始啄食那具頭顱被劈開的僵硬尸體。

起初群鴉不敢過來,而現在,地上那個碩大的血色圖騰在新落的雪中稍稍淡了幾分,逐漸隱沒,看不太清了,它們也就終于不怕了。

旁邊,一個人緩慢而強硬地朝這里靠近著。

準確的說……他在爬。

這是個少年,大概十六歲上下,略顯老實的長相和身上的獸皮襖子說明了他的身份。

他的嘴唇蒼白而開裂,雙腳和一條手臂都無力的拖行著,只能只靠著一條手臂,艱難爬行至此。而從旁邊的密林,到這片空地中間,他一路爬來,唯一能活動的這條手臂也早已經沒了力氣。

現在,看到烏鴉落到那具尸體上恣意啄食,他眼中頓時生出無盡的怒火,只能拼盡全力大聲咆哮,不斷手臂,以此來驅趕那些烏鴉。

但烏鴉并不理睬他。

他屈辱流淚,心中憤恨,卻只能將臉埋在雪地里,不去看前面正在發生的事情,兀自悲痛欲絕。

這時候,旁邊傳來“沙沙”的腳步聲。

他連忙驚慌抬頭,循聲看去,卻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人正從林間緩緩走來,是一個從未見過的人,這讓他一時有些茫然。

黑衣人看了眼地上的少年,又掃了眼周圍的五根桿子和腳下被雪緩緩覆蓋的血色圖騰,最終將視線落在中間那個落滿了烏鴉的尸體上,目光微垂,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他抬起手,輕輕一揮。

“嘭——”

尸體上的幾只烏鴉在同一時間,瞬間爆炸,變成了一大片血色的霧氣。

黑衣人招了招手。

那股霧氣立刻匯集到了一起,形成了一股血流,像是一道血色的飄帶一樣,飛流而至,沖向地上少年口中。

少年見烏鴉爆炸,正驚疑不定,這股血流又突然灌進他嘴里,更是讓他大驚失色。他想要抗拒,卻竟然連閉嘴都做不到!

“咳咳咳!!!”

片刻間,血流全部涌進了他肚子里,讓他咳個不停。他能感覺到這些滾燙的血在他體內,灼熱如沸,又好像正在化開,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

他驚疑不定地望向黑衣人,嗓子沙啞問道:“您是誰?”

黑衣人仍然看著那具尸體,回以一個反問:“你是他兒子?”

鶴劍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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