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碼的鞋子穿在落夕的腳上,是和擠在三十六碼高跟鞋里不一樣的感受。抬腿走路的一瞬,腳丫空蕩蕩的在鞋子里晃。只有高高的抬起腿走,才能覺得鞋子不會脫落。
光光的腳觸碰在鞋子的內壁上,還會隱隱的痛,那是穿了幾個小時高跟鞋后留下的后遺癥。這也成為了落夕之后上臺演出從不穿高跟鞋的開始。
從學校到落夕家,一共有三站,坐公交七八分的路程,倆人走了四十多分鐘。腳趾的疼痛和內心的恐慌漸漸平復,即便是多年之后,落夕依然無法忘記這個晚上陪著害怕的她一言不發的程誠。
“我家就在這兒?!睒情T口,這是兩人一路走來的第一次對話。
程誠哦了一聲,抬頭朝上看了看,“哪一間?”
落夕指了指,“靠墻的,我和姐姐住一起。”房間沒有亮燈,家里應該沒有人,“你等等我。”
落夕跑上了樓,她顧不上開燈,小心翼翼地脫掉了鞋子,月光照在灰白相間的鞋面上,越發顯得干凈。落夕彈了彈鞋上的土然后又跑下了樓。
“還給你,還有這個?!?/p>
鞋子整齊地被放在地面上,落夕把幾顆糖塞到了程誠的手心,“很好吃的。”
程誠掂了掂手心里的糖,“一晚上的護花使者,然后就幾顆糖打發了?”
“那你要怎樣?”
程誠看了看路燈,“沒想好,先欠著吧?!?/p>
程誠就連走路的背影都很令人著迷,挺直,消瘦,但每一步看上去又很沉。落夕看了好久他的背影才上了樓,爸爸和繼母去省外的遠房親戚家了,姐姐估計要在姐夫家留宿,看來今晚只有她一個人。
四五十坪的房間里,以前就連轉個身都嫌擠,現在卻空蕩蕩。她想要睡覺,可不管怎么努力都無濟于事。幾次朦朧快要進入夢鄉,腦海中卻又閃過下午令她余悸的場面,如同做了噩夢一般,三番五次被這樣驚醒,最后只能靠著床頭坐起。睡裙被汗水陰濕了大片,額前的發也濕潮難耐。
她開了燈,面前還總是晃過楚驕陽的臉。如果……如果今天自己沒有反抗,再或者自己的力氣小些,又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呢?落夕不敢再想,明天,明天該怎么辦?只一個瞬間,好像就改變了什么。她不敢面對,不敢想象。
落夕最后還是睡著了,早上也不知道幾點,隱約能聽到開門的聲音,聽動靜應該是樊舒。落夕轉了個身繼續睡,樊舒進了屋,也不管落夕是否醒著,便連珠炮似的開火了,“你就不能打掃一下衛生嗎?昨天我走時候什么樣,你今天還是什么樣。媽那屋的窗戶為什么不關,窗臺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喂,我跟你說話呢,聽見沒?!?/p>
樊舒拉開窗簾,明亮的光透射進來,落夕皺皺眉用手捂住了眼睛。
“你偷吃我婚宴上買的糖了?早跟你說了,那糖是進口的,婚宴的時候要用,你這一天兩三顆的吃,到時候沒有了怎么辦?!?/p>
樊舒還在數落,落夕索性把頭鉆進了被子里。
嘩的一下被子被掀開,落夕沒了躲藏的地方,她揉著雜亂的長發,有些不耐煩,“干嘛?還讓不讓人睡覺了?!?/p>
“這都快七點了,你還不上學去?"
落夕像條鯰魚又躺平,“不去了。”
她有時候耍起賴來,論誰都沒辦法。她就這樣,破罐子破摔,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