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感血脈賁張，一陣眩暈，好不容易才吸回不爭氣的三尺垂涎，擺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從容神色說：“你好，我是重陽?！?/p>

妹子笑了一下，我的小心臟跟著劇烈地跳了一下。這一笑，似笑非笑，霧里看花，技術含量極高，讓我感到她已看出了我的獸性卻又有不忍揭穿的寬容。

她又說：“請跟我來，老板有請?！?/p>

我昏昏糊糊地跟著她走，腳下輕飄飄的，如同寶玉被警幻仙子引入太虛幻境。

看到老板時，我立馬夾緊雙臀立正。

這么做，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朝氣蓬勃，給老板留個好印象。

更重要的是，今早下肚的包子中蔥蒜含量豐富，怕氨和硫化氫氣體泄漏污染了辦公室，給老板和美女留下壞印象。

這是我第一次進入老板辦公室，這房間給我的第一印象是熠熠生輝，老板整個人仿佛也發出一種奇異的神一般光芒。

老板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他示意我在他旁邊坐下，說：“你知道我為什么找你來嗎？”

我搖了搖頭，一邊就近坐在真皮沙發上，但努力保持上半身與下半身成九十度角。

“Judy，可以開始了?！崩习鍖φ驹谝慌缘拿米臃愿赖馈?/p>

原來她叫Judy，名字都這么洋氣。只見她不知從哪里拿出一個U盤，掛墜上刻著異常醒目的伏羲八卦圖，流光溢彩。

她走到辦公桌前，把U盤插入電腦主機箱，房間里的大顯示屏立刻出現了一段監控錄像。

那是在明亮建筑內的一段走廊上，走廊上出現一個長發及腰的帶著幾分仙氣的妹子。

緊接其后跟隨著一個男青年，舉手投足無不顯露出一股悶騷……

咦？不對，那條路，那個女的，那個男的，我怎么就那么熟悉呢？

那不正是我尾隨她的那段錄像嗎？！

天！

我漲紅了臉，真希望此刻能變成鴕鳥，面前一堆糞土，估計我也會選擇把頭埋下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沒什么不好意思的。”老板微微一笑，反而讓我更加無地自容。我借機偷偷瞄了一眼Judy的反應，發現她一臉淡定。

“老板，我……”

“重陽啊，不必緊張?！崩习寰従徴酒饋?，語調平穩地說，“你很優秀，公司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你的工作，我們都看在眼里?！?/p>

這時老板頓了一下，我的心咚咚直跳，心想這不是反話吧？我的工作是還不錯，可為什么要先給我看這段錄像呢？不至于要據此作為開除我的理由吧？

“現在公司決定把你的薪水上調500%！這是個重大決定，也是我今天找你來的第一個原因?！崩习宓脑捲诘厣显页鲆粋€坑。

我張大嘴巴，倐地站起來，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作為最球最牛的軟件公司“中國龍”的BOSS高斯特，今天突然在公司出現，親自給他的一個入職不久的員工通知大漲工資——這要是傳出去，各大媒體豈不爭相上頭條？

至少可以猜得到，我將瞬間成為程序員中的超級明星。

看到我張大的嘴巴，老板似乎有些滿意，“至于第二個原因嘛，便是關于這段監控錄像。我們企業文化的核心是‘以人為本’，人永遠是擺在第一位的！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只要是合理且公司有能力幫助實現的，員工大可勇敢提出其想法。”

我有點兒搞不清狀況。這是？難不成要逼我直接說，我需要一個妹子。當然，兩個也不嫌多，謝謝。

想想真是不靠譜，尾隨一下異性都被監控，等會兒要是說出什么不合適的話還不被錄音？說不定還成了什么呈堂證據。幸福來得突然而蹊蹺，讓我懷疑它如懷疑軟件質量的正確性、健壯性和可靠性。

“我調試一下。”我本想說“我考慮一下”，沒料自己脫口而出的卻是這句話。這也許就是所謂的職業病吧！

老板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眼角處的金邊眼鏡框，往下輕輕一拉，露出一雙帶著問號的三角眼勾勾地盯著我看。

我干脆將錯就錯，補充道：“我的意思是，當時我正在調試一個新程序，腦子里全是代碼，并非有意跟蹤Judy。我嘗試將軟件與硬件結合，并融入一點中國古老的太極思想，將時間與空間的相互轉化單獨成一個電子團，管理員僅通過控制這個電子團，可以無需通過網線便可操縱監控程序，只要監控器連接在電路上。”

老板聽了我的話，踱著步子不說話，一會兒若有所思地點頭，一會兒點頭地若有所思。神情讓我印象深刻。

實際上，等我說出來，我也才逐漸意識到，一旦這個幻想成真，很可能掀起一場嶄新的計算機革命。

這么說吧，當年法拉第在展示他發明的發電機，有個貴婦人問他：“先生，這個有什么用呢？”法拉第答道：“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有什么用呢？”

老板終于停下腳步，轉過那一張布著成熟與睿智的臉，頗顯鄭重地問道：“你想改變世界嗎？”

見我遲疑著，他又說：“或是只對Judy動心？”

“我……”我偷瞄Judy一眼，不明白她為何能夠始終保持一臉淡定，當然也就更判斷不出老板是不是在開我的玩笑。

這個時候，老板突然消失了。

Judy卻好像讀懂了我的真實渴望，竟施施然朝我走來……

接著我完全忘記了后面的事情，只覺得自己如同沒入了很深卻又有充足氧氣的水中，有點兒不想離開。

當我醒來時，陽光明媚。

我想，我大概只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奇怪的夢。

鎖門時，我卻發現鑰匙扣上多了一個U盤，和我“夢中”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這不科學！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快速思索，希望能從殘破不堪的記憶中搜到一點解惑的蛛絲馬跡。

未遂。

趕快重進門檢查屋里的每個角落，確定沒有其它生物來過時，我又摸了摸臉，嗅了嗅身上的衣服。

一番折騰下來，確定了三件事：第一，我不是在做夢；第二，我身上沒有女人的味道，換句話說，節操尚存；第三，我無端獲得一個U盤。

為不遲到，我忍住打開U盤的好奇心，再次鎖門向公交站狂奔，邊跑邊默念口訣：伸、手、要、錢。

口訣出自組長自稱的多年嘔心瀝血之作《金昔寶典》，書名以他名字命名，又俗氣又深刻。內容無一句廢話，據說字字是生活智慧深入淺出的再濃縮。

我有幸獲得手抄殘本一份，沒事就勤加背誦，反復鉆研，學以致用，屢試不爽。

舉個例子，就我出門時念的那四個字，“伸”代表身份證；“手”代表手機；“要”代表鑰匙；“錢”代表錢包。

還好，出門“必備四寶”都在。

我剛松了一口氣，又提一口氣上來。趕在后門打開和人流向下涌出前的一剎那，我已竄入公交車內，手腳并用攀住扶手，活像表演鋼管舞的猿猴。好容易保住在車上的位置，我同時也能感受到車外射進來毒辣的鄙視。

我嘆了一口氣，心想：虛偽的地球人就喜歡爭來爭去！爭得到利益的就如爬高的猴子，向下揮手炫耀，卻不知已露出紅通通的屁股；爭不到的那一群吧，便站在道義的高峰上說事兒。真是無聊透了。作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高智商程序員，我才不和他們一般見識呢！

然而，一陣陣污濁難聞的氣味卻熏斷了我的思維，幾個蓬頭垢面的白領張大嘴全力以赴地在我身邊打呵欠，我仿佛能看到從他們口出冒出一團團屎黃色的有毒氣體，環繞著我裊裊升騰。

我為自己的優秀大腦受到空氣污染感到深深的惋惜，又暗暗譴責這些人的無知。都說男人是泥做的，我看不止，簡直就是糞土做的。

所以，我不喜歡男人。

“咯咯咯！”旁邊一個胖女人笑起來渾身上下波濤洶涌，我只和她對上一眼，即刻被她側漏的霸氣所吞沒。仿佛高手對決，才一亮劍，劍氣已將我震傷。我無力地仰視著她，眼神一定含著哀求。

她看都沒看誰一眼，把耳機塞得更緊了一點，把鼻孔挖得更深了一些。

“啊——哈！哈哈！哈哈哈！”旁若無人，抑揚頓挫。

女人，真是一個神奇的物種。

美麗是你，丑陋是你；

優雅是你，惡俗是你；

光明是你，黑暗是你；

智慧是你，愚蠢是你；

希望是你，絕望是你。

你會上天堂，你也會下地獄。

胡思亂想間，車已到站。我故意虛站著不動，因為我知道，強大的人類一定會從后面把我推搡下去的。我早學會了借力用力，這是我這些年來練太極拳最得意的活學活用。

“昨天你改進的算法還不賴！經測試，提取數據庫的速度已由原來的10秒縮短到1秒?！笨爝M公司時，我遇到了組長金昔，“——不對，你今天為什么還要來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