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不由得讓我忽然想起那天早上與金昔在湖邊聊天時的景象。

那天金昔老大跟我說，2012年“世界末日”當天，高斯特博士和他就在這湖底試圖擊破夸克——目前已知物質的最小單位——以窺見物質世界最深層的秘密。

為了知道這終極真相，老板不惜斥下巨資，在秘密基地中修造了一條周長150公里的粒子加速隧道。而為了讓加速器把粒子加速到10的20次方電子伏特——宇宙大爆炸時的能量——他通過計算機和MAXO的模擬計算預測到當天有一股巨大的它宇宙能量在通古斯附近產生，并且借助了這股不明能量完成了讓加速器擊破夸克的實驗。

當加速器獲得能量時，高斯特博士一邊喊著一邊按下控制鍵。幾乎同時，粒子便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向靶標飛去，靶標立刻迸發出一場粒子輻射的暴雨，無數個傳感器睜大眼睛盯著這場暴雨，計算機與已和高斯特博士意識接駁的MAXO在緊張工作著……

結果是：第一，高斯特博士昏迷了兩個小時，只有他知道終極真相，但從來不說。第二，MAXO在那時獲取了那批數據包。另外一件趣事，高斯特博士的頭發在那之前是黑的，在那之后不僅全白了，而且硬得像鋼針。

我走到他前面，好奇地問道：“Boss，雖然我知道自己很唐突，但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句，如果在2012年‘世界末日’那天，您已經看到了真相，為什么您從來不告訴別人呢？”

高斯特博士看了一會兒湖面，才緩緩地說道：“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我堅定地說。

“知道真相并沒什么好處……”

“頭發突然變白還是挺酷的。”我想開個玩笑，調節一下氣氛，但似乎沒成功。

高斯特博士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還不是時候……”

“那要到什么時候您才會告訴我？”我窮追不舍。

他往前走了兩步，像為了扛起人類所有的罪惡而背負著沉重十字架走向刑場的耶穌，“會知道的，所有人都會知道的，我保證。”

這太像網絡小說挖下的坑了，我最受不了這種“太監”，于是退而求其次地請求高斯特博士給我一點兒提示。

他想了想，終于開口說了四個字：“有無相生。”

阿彌你個陀佛，我還難易相成，色即是空了呢！

這不等于啥都沒說嘛！

但又好像啥都說了！

過了一會兒，他在湖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我也跟著他坐下來。

“‘M軍計劃’是把雙刃劍，用不好會傷人傷己。”高斯特博士把話題帶到工作任務的安排上來，“剛剛在湖底，你也知道了，地球聯邦軍委會決定把金昔和你作為這個項目的研發領頭人——這不可謂不對你們信任有加。但是，我也從你眼神中看出，你似乎還有顧慮？”

高斯特博士就是高斯特博士，這么細微的表情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當我知道接到的任務是和金昔老大一起完成“M軍計劃”的研發時，一開始我的內心是無比興奮的。畢竟，我這才真的朝拯救世界的夢想進發了。可等興奮勁一過，確實有那么一瞬間，我的心中閃過一絲顧慮。

一想起朱魯克，他腦中的電子芯片不過是寫入了一些散打、摔跤、柔術等技擊術資料就如此強大，那么如果像他接受這種訓練的軍人——M軍人——萬一叛變或是被人利用了，那后果簡直不堪想象。

這便是我真正擔心的地方。

我簡單地說完了我真正擔心的地方，高斯特博士似乎早料到了。他說：“很好！你能這么想，讓你參與這個項目我就更加放心了。可你剛才沒有當場說出來又是為什么？”

我說：“盡管有風險，但是為了提升地球聯邦軍的整體作戰能力，甚至升級地球星際文明，我們不得不冒這個險。這就像人類的祖先，不會因為害怕野獸而拒絕從樹上下來，也不會因為怕螃蟹而不去嘗試吃第一口。人類的基因中從來都不拒絕冒險，沒有它，人類的文明不可能進步到今天這種地步。”

高斯特博士滿意地點點頭，說：“這其實也是地球聯邦軍委會的最后觀點，是權衡所有利弊之后的最終決定！”

在Judy給我的地球聯邦軍委會的正式任命書中，還包含著一個附件，那便是關于“M軍計劃”的詳細內容。

“M軍計劃”的繼續研發，簡單來說，主要包含以下四方面內容：

第一，確保人類種族延續與生生不息是為所有改造成為電子生物人（包括M軍人和其它所有類型M種人在內）生存的第一法則；

第二，務必同時加強MAXO防火墻的安全性、可靠性及健壯性建設，確保MAXO不會因受黑客、駭客或其它類似攻擊而癱瘓；

第三，在確保以上兩點無誤的情況下，加快M軍人模擬戰斗訓練場景豐富度與完善度的建設；

第四，如若以上三點在實際研發過程中發生不可避免的矛盾，以第一法則為準。

第一法則最為M種人存在的最高法則，就相當于把保護人類生生不息寫入了M種人的基因中，讓它成為M種人的一種本能。

換句話說，如果萬一哪天M種人發生叛變要進行fan人類活動，那么首先滅亡是他們自己——當然，這是后話了。

高斯特博士隨手撿起一塊石頭，扔向湖心，咕咚一聲，水波蕩漾。

我心想：這……不會是跟金昔一樣要再考我一次波的干涉與衍射吧……

沒想到高斯特卻明知故問：“這些天來，辛苦你們兩個了，能和我談談未知數據包的進展嗎？”

未知數據包的解析任務之大、之煩、之雜，遠超預想，我和金昔常常從月上柳梢頭，奮戰到啟明星升空，但至今也還沒有確定一個合理的解釋。于是，我把曾經和金昔一起做出的推測和高斯特博士大概說了一遍。

當然，對于第七種可能——高斯特博士神經錯亂，虐人有方，把我們關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瞎折騰——已被我改說成——高斯特博士高瞻遠矚，育人有方，特意把我們送到這與世無爭的地方潛心修煉。

“那就暫且緩一緩吧，‘M軍計劃’的優先級更高一些。”高斯特博士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么堅定，然后他站起來，朝傳送石的方向走去，而我似乎又聽到他那不易察覺的嘆息——

“希望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