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魯克丟掉槍,往前進一步,與我拉近一點距離。我們腳下的八卦圖形旋轉得愈加瘋狂,他的光頭仿佛鍍上了一層金。他緩慢張開嘴巴,聲音富有磁性,魔力四射。
“別忘了,我隨時可以讓堂吉訶在你的動脈上割一刀。就算你不怕死,但我手上還有你的三個人質,殺掉一兩個也沒什么關系。”
我微微一顫,目不轉睛地盯著朱魯克的眼睛。他的眼睛不僅空洞無物,而且還幽深恐怖,隱約顯出雅各布的影子。
“不!”我手一擺,“別亂來,我剛剛只是和老朋友玩兩招,我這就進去!”
我盤腿在地上坐下,調勻呼吸,世界在此刻靜止,時間不存在,空間亦不存在。朱魯克不在這里,我不在這里,門也不在這里。
大周天呼呼運行,周遭顯出它的本質,不是0就是1,不是1就是0,循環往復,周而復始,又神鬼莫測,不生不滅。
我猛一睜眼,八扇門在我眼中集合成一扇門,那就是生門。它富麗堂皇,莊嚴肅穆,又熱情洋溢,充滿神奇。它在向我招手,那手如同少女柔滑又搖曳生姿,它拉著我心,前進,前進。
我信步由韁,帶著自信與期望,恐懼與勇猛,朝那扇在我眼中寫著“生”的大門大步跨了過去。
那門發出一陣轟然響聲,然后如同嗝屁一動不動,張開如同啞巴的大口,咻地把我一下子吞噬。
沒及反應過來,我已不知道被帶到什么地方去,什么東西又在我腳下沙沙作響。我踩一下,腳下就響動一下,我用力踩一下,它就大聲響一下。這里很暗,我的眼睛還沒有適應黑暗,什么也看不太清,單憑觸覺,仿佛踩在沙漠柔軟的沙子上。
稍微緩過勁,我的眼睛也適應了黑暗,大周天賜予我的神技使我能在黑暗中如貓眼一樣忽略黑暗,看清微弱光線下的每一處細節。
我又嘗試了一下精神力,試圖在上空請出一個月亮或是太陽,點亮這個幽暗的空間。
然而,我的能力似乎受到限制,最后我的頭頂上空只出現了一盞節能燈模樣的東西。這么做,可以方便自己不用一直調用自身精神來看清路。
當我低下頭,我才看到腳下發出沙沙響聲的根本不止于我腳踩沙子的聲音,那是一具具的骷髏。由于年歲久遠的緣故,它們在我的重壓之下一下子都化作骨沙,和腳下延綿不絕的沙漠融為一體。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以致有人突然出現在我身后,我都沒有意識到。直到我的肩膀被那人拍了一下,我才一驚一乍反應過來。
猛一回頭,正好再次看到朱魯克空洞的眼睛。
“你帶路。”他說。
“去哪里?”我問。
他用右手拇指的長長指甲在我胸口點了點,“跟著你的心走!”
我艱難地邁開腳步,竭力要避開腳下一切,卻又避無可避,終于忍不住問:“這些骨頭是哪里來的?”
朱魯克邪惡一笑,“未來人類的末日,死亡之蟲吃肉吐出的骨頭。”
我渾身一陣發冷,一邊拖著腳步,一邊不敢相信地看著腳下的累累白骨。
“這難道就是高斯特博士當初看到的景象的一部分?”我心中突然冒出這個猜測。
雖然我也不知道我要走到哪里去,但心中卻像有一個指南針似的,冥冥之中指引我信步前行。我跟著心內指引的那個方向,慢慢走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出現了一泓月牙泉,周圍是一個綠洲,水草豐美,奇珍異獸,嬉戲其中。
我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發現它不是我的幻覺。
然后,我的心中突然就像起了一陣波瀾,一股強烈的沖動讓我奮不顧身地沖過去,我邊跑邊剝去衣服、褲子,無比神速地跳下泉水中。泉水冰涼,我卻張開大嘴,咕嚕咕嚕地把胃都灌滿了水才肯罷休。泉水消失了一大半,我又連忙火急火燎地把全身洗了一遍,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洗掉我剛才所有的不痛快。
我揚起頭,發現朱魯克在岸邊定定地看著我。他的頭上顯示出一輪明月,月光皎潔,映在逐漸恢復平靜的月牙泉面,如夢如幻。
一張長滿毛的臉,搖搖晃晃地出現在水面中。
這是誰?
這是猿?
這是我?
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看著水中的那個人也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張大眼睛,嘴巴成O字型,水中那人也張大眼睛,嘴巴也成O字型。
我拍自己一巴掌,傻傻地笑出聲,那人也模仿我的樣子,連傻笑起來的樣子都和我很像。
“啊!”
我的長嘯一聲,讓在一旁的朱魯克居然顯出一種類似驚恐的表情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
“你的U盤為什么會消失?”朱魯克說,“這月牙泉和U盤什么關系!”
聽了他的話,我的心里反而不禁產生一種勝利者的開心。“哈哈,月牙泉就是伏羲U盤的化身,我們合體了!”
也許就是天意吧?果然,我再次集中精神力,試著將月亮變成月牙。這次毫不費力,一彎月牙如同魚鉤就那么弱弱地掛在天上。
我再一用力,那月牙便開始又生長起來,像小船,像半圓,像圓盤……
振臂一呼,一聲大喝,我從泉水中跳出來,雙手托起一輪明月,用力扔向天空,那天空就有了兩個月亮,成了我的兩只眼睛,俯瞰著茫茫大漠。
原來,死亡之蟲全部集中在離月牙泉的不遠處的一處巨大的沙丘上,數以萬計,列隊整齊,嚴陣以待。
巨大的隊形前面有一團巨大的篝火,火舌旺盛。篝火前一個人,一襲白衣,姿態婀娜地彎腰低頭,簌簌抖動雙臂,似乎在翩翩起舞。
死亡之蟲全部頭朝篝火也朝著她一動不動,全神貫注,欣賞舞蹈的樣子。
那個白衣人,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拔腿就朝著篝火的方向奔跑過去。朱魯克一下子也跟在我后面,前后不過3米。我在篝火前停下,他也停下。
那個白衣人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面無表情。
于我,卻是如同電擊一般!
Judy!
我幾乎用盡全力呼出一聲,卻聲若羽毛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