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歡躺在自己的房間的床上,手里,拿著那封信。
他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打開來看。
是因為他覺得跟一個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了的人對話,是一種很奇怪的事情。
占卜真的能夠看見未來?預言這種事情真的存在?
他是不愿意相信所謂的命運的,可是無論是里斯,又或者今天見面的老人,似乎都對這種事情發自內心的尊敬和相信著。
孫承歡有些害怕。
如果這種天命真的存在,那自己,算是什么?
為了某些理由而誕生的嗎?自己所要走的路,都是別人提前算好的?
終于,他只是隨手將那封信,再次裝進了戒指里面。
然后,整個人忽然一下子,消失了。
他來到了法師塔。
“安東尼前輩,你在嗎?”
傳送到了在法師塔里,安東尼專門為艾琳準備的“家”,孫承歡并沒有選擇即刻離開。
他只是用很大的聲音喊了這樣一句話。
他相信,在法師塔里,沒有安東尼不知道的事情。
果然,在他的面前,憑空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光環。
一人高。
沒來由的,孫承歡就把這個明明第一次見的東西,跟一個自己之前在書上看到過的詞聯系了起來。
傳送門。
孫承歡閉著眼睛,朝黑洞邁步,走了過去。
一晃神。
“這里是……”
“這里是法師塔的頂層,大策法師的房間。”
孫承歡的問話,得到了回答。
是坐在那里,手里正在拿著書認真的看著的安東尼。
“你找我有事?”
“嗯……有些事自己想不通,想從長輩那里得到一些建議……您也知道我父母都……嗯,不在了。”
“你不是跟大圣女會比較熟嗎?為什么不去問問她呢?你最近不是去過兩次她的那個山洞嗎?”
“哦,第一次去是去給她捎了一些話,我第二次再去的時候,她已經不在那里了。不然我還真的想要問問她我現在心里所想的這個問題。”
“什么?”
“前輩,您相信命運嗎?”
孫承歡很認真的看向了面前因為聽到了自己的話好奇而抬頭看向了自己的安東尼。
誠懇的說到。
“命運?你怎么忽然想起這個來了?是大圣女讓你加入圣女教了?”安東尼愣了一下,笑了。
“不是……”孫承歡搖了搖頭,“您知道承歡宗吧?”
安東尼再次一愣。
默然。
這一次,好久。
“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里斯他自己啊?他跟你說什么了?”
“不是他。”孫承歡搖了搖頭,“是我在暴風城遇到了一個人……”
孫承歡很認真的把那個老人跟自己說的話,轉述給了安東尼。
然后,那封信,就在孫承歡的手上了。
安東尼點了點頭,對著孫承歡手上的信封,就使用了一個魔法。
一股紫色的光閃過。
“沒錯,這封信確實寫在十幾年前了。”
安東尼點了點頭。
臉色很嚴肅。
剛剛他用的,是一個在圣女歷常見的檢驗物品年代的魔法,如今已經失傳。
“怎么了?”孫承歡看著安東尼的臉色,有點好奇。
“兩千年前,我和大圣女一起追擊里斯的時候,我就已經對承歡宗下了格殺令了。”安東尼用很復雜的眼神看向了孫承歡,“我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有傳承……”
“……為什么?”
“因為他們妖言惑眾。”安東尼冷哼了一聲,“什么預知天命,什么抗衡天命,這種話,也就只有里斯這種自己走投無路了的人才會在迷迷糊糊之中被他們欺騙,然后成為他們的信徒。”
“……”
“里斯自稱是靠著承歡宗的秘術幫他成功度過魔法瓶頸期的。你信嗎?反正我是不信。”安東尼依舊冷著臉,“然后他一回來就大喊什么天命之類的話,我其實一直覺得他精神多少都有點問題。”
“……”
“你確定跟你說話的那個老人的女兒已經死了嗎?”
“他沒什么必要用這個來騙我的。”孫承歡搖了搖頭,“我和艾琳都用圣光屏障去偷看過他,確實如此。”
“也許他在防著?”
“現在的人是沒法理解圣光屏障這種魔法的。”孫承歡笑著搖頭,“他不可能知道自己在被偷看。”
“這樣啊……”安東尼點了點頭,“那或許,我之前過于偏執了。信的內容你還沒看?”
“沒有,我不太敢看。”孫承歡收起了笑容,“我不知道自己的現在如果被一個人在十幾年前就已經猜到了的話,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嗯。你雖然自稱一個武者,但是你這句話說的,很像是一個魔法師。”
安東尼的臉上,露出了欣慰和贊許的表情。
“……為什么這么說?”
“身為魔法師,就是要有這種我的未來我做主的氣勢。”安東尼臉上的笑容有些感慨,“像里斯那樣,因為什么所謂的天命,連自我都不要了,一心就想著踐行自己的命運,那跟被亡靈魔法師……嗯,就是你們現在所說的死亡魔法師控制的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別!”
“……嗯。”孫承歡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接這句話。
在他的腦海中忽然想起了一個聲音。
如果里斯也會承歡宗的那些東西,那他看到的未來,到底是什么?
自己跟艾琳兩個人在一起了?
不可能啊……那就是自己的妹妹啊!
除此之外呢?他還看到了什么?關于自己和艾琳的?
一瞬間,他的心有點亂。
“既然你選擇了相信自己,那為什么不看一看這封信呢。”安東尼拿出來了身為大策法師的威嚴,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到:“對自己的信任,必須要經得過所有對自己的懷疑的考驗的。沒有這種信心,魔法師是不可能成為真正的魔法師的。因為在他控制著手里的魔法元素的時候,總會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控制著他。”
說到這里,安東尼笑了起來。
“來吧,直面你內心的恐懼,把所有的事情在你的面前展現開來,然后,做出你自己的抉擇。”
“……可是我怕……”
“怕什么呢?”安東尼笑了,“怕別人預知了你的將來,你活的就沒有意義?沒有人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嗎?都是預定好了的?圣女教說的話便是真理了嗎?它如果告訴我,明天我會死,那我只要撐到后天死,它說的話不就是笑話了嗎?”
“也就前輩你能說這種話。”孫承歡笑了,“有能力主宰自己的人,才有底氣不去相信什么命運……”
“命運如果是不可抗拒的,那就算你有通天徹地的本事,該來的,也還是會來。可如果是可以憑借實力抗拒的……抱歉,這種強加,沒有任何意義的。”
安東尼的話里,帶著濃濃的沖勁。
一瞬間,須發皆白的老者,似乎有了一種年輕人的沖動。
這樣的話,為什么他說起來的時候,這么熟練呢?
安東尼看著孫承歡因為自己的話而露出的微微的錯愕的表情,也愣了一下,然后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
“對不起,當初圣女教的人試圖勸我加入他們的時候,我就是這么說話的。”安東尼隨口解釋了一句。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孫承歡是不相信大圣女會來勸說法師塔的大策法師加入圣女教的。
“嗯,按照我的實際年齡來說,已經是兩百多快三百年前的事情了。按照你們的紀年,已經有兩千年咯。”
“您為什么記得這么清楚啊。”孫承歡有點好奇。
換作自己,別說兩百年前,就是十年前自己說的話,應該也都已經完全忘記了。
又是一次很長時間的安靜。
“因為我知道,所謂的命運,并不是完全不存在的。”安東尼放下了手里的書,從他舒服的躺椅上站了起來,很認真的對孫承歡說到:“比如,有的人一出生就是錦衣玉食,有的人則是父母雙亡,他們之間難道不是有差別的嗎?有的人度過魔法瓶頸期只要幾個呼吸的時間,有的人,比如里斯,用了很多很多年,這真是實力的差距嗎?不是,是一種冥冥之中說不清的東西,存在著。”
“可是你剛剛說……”
“因為它并不是完全說不清。”安東尼搖了搖頭,“有些東西沒有辦法用很準確的東西來計量和預測,并不代表它就無法被人所認識。就比如,正常的魔法瓶頸期,是有一個均值的,這是絕大多數魔法師度過這一難關的時間加在一起平均算出來的,任何一個年代,得出來的數值,都是這樣的一個平均值,有歷史記載的六千多年圣女歷都是這樣,也許有極個別的人在這個數據之外,但是,并不代表它就是無法被理解的……”
“嗯。”孫承歡點了點頭。
“作為魔法師,我們要找到其中的規律,加以利用,而不是像圣女教那樣,去膜拜,甚至企圖通過祈禱,去讓那捉摸不定的圣光來寬恕自己的罪孽,從而得到救贖或者垂青。”安東尼的話說的很義正詞嚴,“更不是像里斯他們那樣危言聳聽……”
“其實里斯大叔說的也沒錯……”孫承歡想了想,認真的搖了搖頭,“天命,圣女。”
“圣女……艾琳答應大圣女幫她重建圣女教了?”安東尼一臉的荒唐。
“不是。”孫承歡搖了搖頭,把在國王谷發生的事情再次簡單的說了說,“而且,重建也談不上,圣女教本身現在就還存在,最多只能算是……重整。”
“……我有點搞不懂了。”安東尼嘆了口氣,“好了,你現在打算看這封信了嗎?”
“我……看看吧。”孫承歡點了點頭。
“就在這里看吧。”安東尼攔住了要把信收回戒指里的孫承歡。
“哦?為什么……好吧。”孫承歡本來想問為什么安東尼要自己當他的面看的,可是轉念一想。
對于未來的預測,作為魔法師,沒有理由不好奇的吧?
孫承歡把密封著的信封撕開,然后,取出來了里面的信件,展開,讀了一遍。
臉色,有點詭異。
“怎么了?”
安東尼看似云淡風輕的問道。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孫承歡就是感覺,安東尼似乎有點緊張。
“她……說對了絕大部分的事情。”孫承歡嘆了口氣,“包括我的會到暴風城做城主之類的事情。”
“哦?那她給你寫這封信,是想說明什么?”
“她說,我來到了暴風城,那么她的小姐……也就是我的母親,現在應該會有生命危險。說我母親原本對她非常的好,她在臨死之前才意識到自己那么多年一直在算計我的母親,覺得很對不起她,所以希望我可以去救我的母親。”
“……凈說一些廢話。沒有她的話,你還不是要去救你的母親?”
“如果我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話,我會。”孫承歡點了點頭,“可是如果不是她告訴我,我想我不會知道。”
“哦?為什么?”
“因為,我連綁架了她的人是誰,之前都不知道。”
“誰?不是她的父親嗎?”
“不是她的父親……是……”
孫承歡說到這里,深深的吸了口氣。
“前輩,一個人的壽命,到底能有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