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飄飛于二十三年前,仁心醫院凌晨。
育嬰室內,邵文玉捧著小說看得津津入神,室外窗子晃動聲擾得人心緒不寧。
幽涼的夜風輕輕竄入,卷起白色窗簾嘩嘩做響。
襯著昏黃的燈光,又是在醫院,室外空無一人,夜半三更著實嚇人。
她放下手中小說不耐起身,拔足朝育嬰室外走出去關窗子。
一連關了三個窗子,越想越不對勁,被涼風一吹,周身驚起一層層雞皮疙瘩全然不知育嬰室內早迅速溜進一道素白的身影。
那人愣在嬰兒床前數秒,只見倒插在嬰兒小嘴里的奶瓶斜斜依靠著嬰兒床圍欄。
奶瓶被一只手憤然從嬰兒小嘴中拔出,門外腳步聲急急傳來,慌亂間,白色身影疾速轉身躲入儲物柜后。
邵文玉回來后走到床邊想看看嬰兒小嘴里的奶是否喝完。
這兩年來她一直這么放任讓孩子自己吃奶,既方便又能節約時間看小說。
孩子喂好吃飽,不哭不鬧,小說也看看得精彩連連,她這夜班值得相當輕松愜意。
更何況這個是藤家的孩子,她哥哥是葉家二房心腹,韓舒云待她不錯她自然偏向二房。
韓舒云和霍珍妮水火不容,霍珍妮和藤家少夫人交好,此刻對藤家小千金存著幾分輕慢,這一輕慢惹出大禍,坑死原本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藤家千金。
今夜似乎注定是個沉重的夜晚,邵文玉呆若木雞看著嬰兒床中還在滴落奶液的奶瓶。
床內,皺巴巴的小臉此刻通紅,小嘴巴唇色發白一動不動,她睡得那樣安靜,安靜得讓人發慌。
如大夢驚醒,慌了心神,她伸手捏了捏孩子依然溫暖的小手。
沉睡中的孩子依然沒動,她整個人漸漸抖如篩糠,顫抖的手指伸到女嬰鼻下。
察覺不到半點氣息,闖下滔天大禍的女人腳下虛軟發慌,發顫的雙手扶著小床整個身子如爛泥癱軟在地。
小床劇烈晃動控訴她的罪行,剛剛出生的孩子被她活生生嗆死了。
“文玉,你怎么坐在地上.”邵文成提著嬰兒籃急匆匆趕來,見到妹妹癱坐在地上心焦意亂,大感不妙。
他看著手中提籃內熟睡的嬰兒,葉明威為了家產偷龍轉鳳還讓他將這個孩子解決掉,邵文成好似看到了報應,原有的三分膽怯多添了兩分。
聽見哥哥聲音,邵文玉如抓住救命稻草,她含淚驚慌失措跪地抱住邵文成的腿,急悔錯怕磕磕巴巴道:“哥,怎么辦,怎么辦啊,我把藤家的千金嗆死了。”
一句話說完,整個人如被審訊后,罪證如鐵,死定了。
素日里仗著哥哥跟在葉明威深得信重,在醫院輕慢玩忽職守,哪怕是護士長的告誡也不會放在眼里。
一直以來放任孩子自己喝奶從未出過紕漏,可今天禍從天降……
聽到死字,邵文成心驚駭然,果然報應來得快。
邵文成恨鐵不成鋼,咬牙狠踹拖著他小腿的邵文玉,氣得身子隱隱發抖。
育嬰床內小女嬰臉色通紅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而邵文成手中提籃內的女嬰此時卻哇哇大哭。
兩人又急又怕,一個鮮活,一個死沉,心中煩躁驚怕,那驚亮的啼哭聲將邵文成腦內層層云霧撩撥開去。
活著的難逃一死,死的萬萬死不得,一死一活,結局一樣,對象不同,可惜玩笑般錯了位。
邵文成茅塞頓開,魔怔般低低自言自語:“死得好,死得好。”
死得太好,還有什么比不用殺人造孽來得更好,他沒殺人沒造孽,這是意外,純屬意外。
“哥,你瘋了。”恍然聽見哥哥瘋癲的言語,邵文玉脊背發寒,生怕自己捅的婁子把哥哥逼瘋。
“你去門口守著,千萬別讓人進來。”邵文成吩咐完即刻將籃內的女嬰抱出放到另一個育嬰床內,之后迅速將兩女嬰衣服襁褓對調。
“還愣著,快去。”
呆愣的邵文玉被吼醒,即刻朝門外奔去,將兩個孩子掉包,萬一被藤家人發現怎么辦?
還能有什么辦法,大哥手里為什么會有一個女嬰?這孩子是誰的?
來不及多想,邵文玉只要一想到藤家千金死在她的手里,一想到藤老夫人那張冰冷沉苛的臉,那陣陰寒的氣息牢牢將她困鎖,整個人情不自禁心慌心顫。
如果被發現,牢獄之災無可避免,怕只怕,她全家死無全尸。
兩個女嬰對調完畢,邵文成驚出一身冷汗,之后急匆匆將以為死去的女嬰抱到提籃內,根本沒有察覺那鄒巴巴的小東西因著一番折騰已開始有了一絲呼吸。
“記住,那就是藤家的千金,你咬死了。”邵文成提起籃子看了看墻上的鐘,凌晨兩點,再次交待妹妹后疾步離去。
看著床上蠕動嘴唇的小女嬰,邵文玉滿腦子都是那張被嗆得通紅的小臉,深感罪孽深重,腳步不聽使喚朝門外追去,一直追到樓梯口才折回育嬰室。
“誰。”當邵文玉折回育嬰室內驚見有啼哭聲的嬰兒床前站著一名護士,她整個人嚇得幾乎魂飛魄散,乍一看,是秦芝華(秦婉)。
“孩子哭成這樣你也不管,還不快點喂奶,藤少夫人一會醒了要抱孩子。”
秦芝華極力壓著內心的氣惱驚急慌亂,斂下冷眼,瞪著臉色煞白的邵文玉,隨即轉身。
她什么都看見了,邵文成為了讓邵文玉脫罪將兩個孩子對調。
那個孩子還活著,一定還活著,她剛才看見孩子的手指動了。
聽到藤家,邵文玉整個人再度被水深火熱包圍。
她來不及多想為什么秦芝華會出現在這里,更加沒發現她那火急火燎匆匆離去的背影多么耐人尋味。
如今她只想瞞天過海一口咬死活著的女嬰就是藤家千金,這樣的小布丁,一樣的鄒巴巴,誰會發現那點不一樣。
可她萬萬沒想到,老巫婆眼光之銳利堪比毒蛇。
趁著夜色,邵文成一路從太平間西側事先打點好的院墻鐵欄缺口鉆出,他的車早早停在那里。
一切按計劃行事,唯獨施行計劃的對象換了,但這全然與他無關,意外,只是意外。
讓他更意外的是車還沒來得及發動,一道重力襲向邵文成的腦后,劇痛襲來,電光一閃。
準備處理無辜嬰孩的男人整個人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