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從手腕上擼下有恩寵時,裴侯送給她的玉鐲。盯了片刻,塞到裴梓辛手里。
“你拿去用吧。”
裴梓辛愣住片刻,隨即便恢復自然的笑靨。她將玉鐲放入懷中收好,笑咪咪的說道:“天黑了,我便回來。娘不要擔心。”
蘇氏撫摸著裴梓辛的額發,道:“我的女兒長大了,娘放心。”
然后她從柜子里翻出一件有些發舊的披風,親手為她兜好,“出門在外,就不要張揚。”
裴梓辛重重點點頭,拉上琉璃便走出院子。
清晨天未亮時,正是人困精神不濟的時候。這時人也是最少的,所以裴梓辛才挑上這個時候帶上琉璃離開。
就算偶爾有一兩個應該撞上的人,裴梓辛也先一步“看”見,并提前躲開。
終于從院后一個小門走出去,拐出小巷。裴梓辛深吸一口氣,高呼,“終于自由了!”
對于她這種沒有淑女風范的行為,琉璃倍感丟人。連忙在其他人注意到他們之前,拉著她離開。
以后,她不要和小姐出門了!
汴京是大周國的京城,身處高位的裴侯府,就是在汴京內城。內城多是深宅大院,來往行人并不多。兩人匆匆而行,也沒遇到什么人。
但出了內城,便能看到一條能容納十輛馬車同時通行的寬闊街道,街道是用青色的石板鋪成。雖然還是掛著微霧的清晨,卻也有不少行人馬車。
大道兩旁是一間間的門面商鋪,多是兩層,但也有個別的三四層的建筑。
各式各樣的招牌掛在門梁上,布幌因沒有風的吹動,像那些打著哈欠卸下門板的伙計一樣,無精打采垂掛著。
沿著這條京城的主干道往南走,走到橫跨汴京的淳江。
汴京有兩市,東市和西市。
淳江東,便是東市。淳江西,便是西市。
兩市鄰江相對。
東市,青樓、歌妓、胡女……綠肥紅瘦。說白了,就是美女云集的地方。在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美人,沒有你找不到的美人。當然,前提是,你得有銀子。
而西市,則是奇物古玩的聚集地。在西市,只有你想不到的東西,沒有你找不到的東西。當然,前提是,你也得有銀子。
裴梓辛主仆二人的目標,自然不是美女云集的東市,而是對面的西市。
幾乎沒出過門,就算出門,也只到裴府門外的琉璃,早就被這熙熙攘攘的人群、車水馬龍的馬車和各式招牌美人擾花了眼。
小腦袋左搖右擺,她恨不得長上三頭六眼來。這樣才夠看!
如果不是裴梓辛拉住她,怕是她早就被人賣到鄰街青樓里去。
裴梓辛便調侃她,“別看了,以后有很多機會看呢。怕是來的多了,你不愛來呢。”
琉璃臉上一紅,咕噥道:“哪能呢。”
不過,她要收回剛剛說不要和小姐出門的話!
像他們這樣兩個小姑娘在大街上,如果是東市,就顯突兀,但這是魚龍混雜的西市,那就見怪不怪了。
眼尖的油滑商人,看著他們這兩個年輕的小姑娘,四處亂瞟,判定他們應該是哪個官宦家偷跑出來玩的小姐。
便盯上他們,想從他們身上賺些油水。可再觀察,看琉璃像沒見過世面的沒錯。再看裴梓辛,她卻顯得十分老練,頓時就有些拿不定主意。
看眼花的琉璃,扯住裴梓辛的衣袖,低聲道:“小姐,你打算怎么弄到銀子?”
“來錢快,還得賭。”
她隨口一句,把琉璃嚇得不輕,小臉頓時慘白慘白的,人也僵在原地不動,把裴梓辛扯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裴梓辛也懶得追問她為什么反應這么大,隨手摸了她一把,便“看”到。琉璃之所以會在裴府當丫環,就是因為她父親嗜賭成性,敗光了家底,沒錢再堵才賣了她。甚至差點把她賣到妓院去。
這也難怪她一聽到“賭”字,就嚇成這樣。
裴梓辛輕彈琉璃額頭一下,讓她回神,才解釋道:“我又不會賭,而且那種地方,輸錢容易,贏錢了,還有拿命么!”
捂著頭額頭,琉璃十分委屈的問道:“那您還說……”
“我說賭,就一定要去賭坊嗎?”裴梓辛遙指遠處的藍布幌子道:“咱們可以賭石。”
“賭石?”琉璃還在滿腦袋搜索著這兩個字代表的含義,身子就已經被拉向那藍布幌。
賭石又稱賭貨,是指翡翠在開采出來時,有一層風化皮包裹著,無法知道其內的好壞,須切割后方能知道質量的翡翠。
一塊好的翡翠原石,可價值千金!
一夜暴富的可能性之高,完全在賭博之上!
當然風險也更大。
因為未知,里面含有運氣成分。在某些人運作下,漸漸的賭石之風,在西市,慢慢流傳開來。
雖然相對于其他人來說,賭石有風險。可對裴梓辛來說,卻可以達到零風險。
只要摸一下石料,“看”一下,便知是否有料。
先到當鋪用玉鐲換成銀錢,憑借記憶和“看”到的情報,挑上一家信用良好的蘇氏石行。
漆紅松木門,目欄門上是“蘇”字標記。這是三皇子的生母娘家的產業。
前世,她和蘇家的關系可算不上好,她是五皇子之妻,和三皇子自然是不死不休,關系當然算不上好。不過這一世,就無所謂敵對關系。
裴梓辛大大方方地走進去。
在一進門的位置上,放著大大小小、形狀各異、或灰或白的原石。
正對著大門的,是一排供人休息喝茶,太師椅和小幾。
左邊是一排漆黑梨枝木架子,上面擺放著品色各異,切過的石原石。
在架子旁,是一個擋了珠簾的小門。
右邊則是放著一堆裴梓辛都沒見過的工具,她猜想,應該是切割原石的工具。
還沒到巳時,也許是時辰比較早,店里沒有客人,只有兩個穿著干凈布衫伙計模樣的人,在店里擦擦抹抹。
聽到有人進來,兩人轉過身來。他們并沒有因為進來的只是兩個模樣僅是及笄的小姑娘而怠慢。
“兩位姑娘,看著面生,是第一次來吧?”其中一個穿著青藍色布衫的伙計上來搭話。
另外一個青灰色布衫的伙計從小門進去,不一會兒,里面便傳來低沉的交談聲。
琉璃很少接觸到年輕的男子,有些拘謹。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裴梓辛看著她便笑,害得她更不好意思,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在外面聽著賭石傳得挺神奇的,就進來看看。”好奇的四處看看,裴梓辛才道:“到底怎么個賭法?”
伙計眼力見也十分好,也可能像裴梓辛這樣的官家小姐偷跑出來玩的女孩子比較多,所以對她十分客氣。
客氣的奉上香茶,簡單地介紹一下賭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