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晚來天欲雪第四節豈可由心定

【豈可由心定】

進院子后看到沈菲如眼神幽怨，正要上前，她卻轉身離去了。

楊嘯云沒再接冰汐出去，轉眼已是賽詩會。大殿之內儒雅之氣自不必說,作詩冰汐是不大通，可她愛看熱鬧，名叫賽詩會，一到四樓琴棋書畫不一而足，見慣了楊豫沼蒼勁陽剛的筆法，今日看到小姐們柔美娟秀的勾勒，筆鋒婉轉多情，實在大飽眼福，百花盛會的百花仙子定要從這里才貌雙全的女子中挑選，不少爭勝之人這幾日是忙壞了。

冰汐私心里看好詩錦，她今日一身粉紅羅裙，面色如桃紅殷紅，生的嬌媚高貴自不必說，舉止優雅大方，心中澄澈如清湖，才氣由內散發，再適合不過了。

“不少小姐四處向人挑戰，獨詩錦你閉門謝戰，我還真沒看出哪個人勝過你了。【我途經了你的綻放】

中秋之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鏡，可謂良辰之美景，然而對此人們并未滿足，于是便有燃燈以助月色的風俗。冰汐與可薇一起將蠟燭置于燈內，系于竹竿之上，掛在瓦檐上、露臺上等高處，這一活動他們稱為“樹中秋”或“豎中秋”年幼些的孩子們穿著成人的衣服皆在夜色中的大紅燈籠下又跑又跳有說有笑的，可謂熱鬧非凡。過了陣子天更黑了些，皎潔的月光綻放出明亮的而溫柔的光芒，眾人便齊齊的在花園中擺滿月餅、西瓜、蘋果、紅棗、李子、葡萄等祭品的桌案前月餅、西瓜、蘋果、紅棗、李子、葡萄等祭品。

“九姐姐，你許地什么愿？”可薇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冰汐的胳膊，擠著眼睛問道。

冰汐整個晚上如同一具沒有魂魄的木偶，眾人怎樣，她便怎樣。方才大腦一片空白，哪有許什么愿望，她勉強一笑：“你呢？”

“愿“貌似嫦娥，面如皓月”，愿早日與我那夢中的良人，并蒂而開，同心同德。”可薇雙手合十，一臉的向往。“想不到你這么野的人還有普通女孩子那份柔情。”冰汐淡淡的聲音中帶著打趣，可薇臉色涌上一抹微紅，垂眸笑了起來，“但愿下次下次他已不止可望而不可即，而是……”

冰汐順著可薇斜睨的方向望去，臉色霎那間變得慘白，腳猛地一軟，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他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驀然間，一道冷冰冰的目光刺入冰汐的心臟，她不敢回頭，她知道那是楊豫昭在望著她，只好仍舊呆呆的望著楊祎昭，一步一步往燈光昏暗的地方退去……

“姐姐，你究竟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可薇問道，冰汐搖搖頭恍惚的說道：“可能，可能這幾天總睡不好，這會兒乏的厲害，我到暖閣歇會兒，就一會兒，你幫我打圓場，我，我走了。”說著轉身跌跌撞撞的跑去暖閣。

“她怎么了？哪里不適？？”楊豫昭急切的問可薇，可薇細細打量了楊豫昭一番道：“你是楊豫昭，我還記得，你是祎哥哥的弟弟。”楊豫昭見她前言不搭后語的便不耐煩的追著冰汐去了。

“喂！”可薇見他跑開轉身再去找楊祎昭，卻也沒了蹤影。

“莫小姐，也來散心？”呆呆走到回廊轉彎處，楊祎昭攔住了她的去路，冰汐知道他并非也來散步，分明就是尾隨她而來的，打起了精神，向他笑了笑。

“你和我一個朋友很像”他說道，透過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冰汐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高大俊美的男子和當初那個稚嫩的少年聯系在一起，暈暈乎乎的笑了起來：“是嗎？”楊祎昭本想上前扶她，冰汐轉身倚在柱子上，正好避開了他抬起的手。

“是的，我的同……道中人永淳公主，只是，這天下像的人未免也太多了點。”

“是的，像的人未免太多了……”冰汐重復道。

“再像也只是像，終究不是”他又道。

拂玉的聲音突然從身后響起：“大少爺，莫老爺和楊老爺都在等著你呢，我來照顧小姐吧”楊豫昭在暗處縮了縮，拂玉上前扶著冰汐：“既然小姐不舒服，我扶您進去歇歇吧”楊祎昭眉宇微皺，退了兩步轉身走開了。

冰汐道：“扶我走走吧。”拂玉點點頭。“拂玉，你我平日雖是主仆，卻一直坦誠相待，親如姐妹。”冰汐說道。拂玉笑道：“是小姐待我們下人親厚。”

“那你為何要聽命于楊嘯云？看來清理門戶，刻不容緩……”冰汐厲聲說道，看她神色坦蕩，有一點懷疑自己錯怪她了。

“報恩”拂玉答道。

“或許，你聰明機警，可有些時候，你對我好的太過了，對我了解太甚，就連每每送來的湯，也太合我體質了。方才你近身，我竟未察覺，想來你竟是個有內力的,我能想到的只有兩種可能，楊嘯云的溫柔讓人無法抗拒，他總能讓人心甘情愿的為他付出一切。還有一種……”

冰汐正說著，拂玉胸前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她取出香袋道：“說來還是為了它，否則不至于…全家…”冰汐看著她取出龍頭，心中一怔，還未觸上手指便被一道金色的光芒劃傷血滲入龍牙，龍頭閃過亮光竟與玉佩相感應化入玉佩頓時變成金黃色。

又是這個……冰汐摩挲著玉佩，豆大的雨點滴落在玉佩上，天空驟然破云密布，冰汐抬起頭看著雨點從天空墜落前世之事如電影般一幕幕閃過：“冰汐，剛才玩真心話大冒險我沒說全，媽媽讓我上大學之前不要喜歡任何人，可那日的桃花太美，美到讓我再也無法停止思念你。”

“你啊，從小到大總是胡思亂想，我又不是沒人要，干嘛非得和他呢，男朋友可以換很多，可你是不能換的。”

“筱羽，既然我們都拋去了昔日年少的情竇初開，為何他要對我說那些話？若是當初沒有三個人做同樣的夢，我們也不會驚訝于緣分而傻乎乎的寫下他的名字。”思量間，冰汐已在奔跑中散去桂冠褪去錦衣華服，只留白衣翩翩，朝雷聲轟鳴處跑去。

拂玉拉住冰汐：“九小姐，雨來得猛，雷電駭人快隨我回去吧”

冰汐笑道：“不，我這就能歸去了，我好開心啊，不用擔心嫁人啦。”

冰汐又往前跑去卻被楊嘯云拉進懷里裹上方才扔掉的衣服又心疼又生氣的瞪著她，為什么這個時候看到了楊嘯云的臉，冰汐推開他：“你憑什么管我！”楊嘯云緊緊的握著她的胳膊生怕她離開：“你為什么不能乖乖的？跟我回去”

冰汐第一次見他生氣，心中更是抗拒：“你已用它困住我第一次，還要困我第二次嗎？我要回去我的時代”看她悲慟的向雨中奔去一抹白影如一只白蝴蝶，幾乎要消失在視線里。

可薇、瀟陽等一干人因下雨聽到眾人的喊叫聲，也紛紛拋下園子里的一干人來尋找冰汐，好在楊祎昭一向在軍營里指揮慣了，從容不迫的在莫虔躍的指示下將眾人都移居客房休息避雨。聽見可薇聲音迫近，楊嘯云醒過神快步追去。拂玉仍在喊：“小姐，太危險了，快別跑了”

“就當是為了我行嗎？”楊豫沼凄凄的話竄入腦海，心口驟然收縮，她停在原地，昨夜的一幕將她的臉擊的慘白，昨夜…冰汐推開他茫然的說道：“也許你早就該明白，我只是一個過路人，本來也沒打算留下什么或是帶走什么。”冰汐硬生生的推開他，關上了門。

她途經了楊豫昭小心翼翼的盛開如煙花般絢爛的心，時間開始靜止。

天空被撕開一道口子，兩人的臉都被映的慘白，冰汐緩緩閉上眼，仰起頭。楊嘯云飛快向冰汐撲去，拂玉用盡內力將她推開，一道弧線劃過，冰汐落入楊嘯云懷中，拂玉被炸的尸骨無存“不！拂玉！”冰汐眼淚決堤，放聲大哭“璨兒，你聽著，若剛才你在那里，便是這個下場。我不允許你說什么回去的胡話，你屬于這里！聽見沒？”楊嘯云喊道，冰汐直搖頭說不，不停地推開楊嘯云，直到筋疲力盡才任他抱著昏死過去。”她神色坦然，嘴角含笑，指尖撥弄著琴弦，曲調悠揚婉轉令人心曠神怡。一曲終了，方道：“且不說才貌勝于我者有之，只說門第，我只是商賈之女，不比官宦人家的小姐，妹妹不照樣靜觀其變？我生來不好與人爭搶，我們來這里欣賞他人的才情，足矣。”冰汐擠擠眼笑道：“詩錦姐姐說的是，看來腐敗古來有之啊！官二代富二代pk？我是個天涯孤鳥，倒是不稀罕這些，這世間的教條禮儀將人困的不輕，過了幾千年也改不了。萬事皆由心定，可偏有人看不清”

詩錦訝異與她突如其來的倔脾氣：“萬事由心定？豈可由心定？如何由心定？”冰汐駁斥：“人定勝天！出身門第之類的客觀條件我們無從選擇，可生活卻是自己的，若一生被這些等級禮教困住不得自由，倒不如死了干脆，由于孝道，焦仲卿含淚休妻，由于門第，梁祝二人化蝶雙飛，由于立嫡，李世民弒父殺君…”冰汐慷慨陳詞，不顧詩錦是否聽得懂，詩錦驚慌無措，忙捂住她的嘴巴，生怕她口無遮攔：“璨兒，你果真這樣想？”

冰汐緩緩掰開詩錦的手，劃著她的手心：“看這條，叫命運線，命運就是你所說的天意”詩錦點點頭，冰汐將她的手握成拳狀“那現在命運在哪？”詩錦答：“在我手中”二人驚喜的相望而笑。“在我的家鄉是自己把握命運的，窮人可以痛過勤奮勞動讓家里人過上好日子，有錢人可以利用錢來實現夢想，所有人都是自由人，我也是。”

“璨兒，我今日才算認識你了，你心思單純，喜怒哀樂全然溢于言表，殊不知人心險惡，今日我知你待我真心，他日禍從口出，難免累及自身。我明白你內心的灑脫與不羈。很少有女子敢像你這樣自由，她們的心終歸是不自由的，可你改變不了，若是硬著對抗銘刻于世人心中的道德禮教，只怕是飛蛾撲火。你要做的，就只剩等死”詩錦沒了往日的沉穩，心開始不安穩，言至最后，激動到哽咽

冰汐從未想過這些，她在現代便是個執拗灑脫的人，在自由的社會里，崇拜嵇康陶潛之士，常對社會歪風弊疾十分不屑，即使來到了藍蘇，也與楊豫沼脾氣越發被她消磨殆盡，對她處處忍讓，更是野性張揚

“我…我不明白…”冰汐呆坐，目光渙散，感到詩錦溫潤的手，方平靜了些，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詩錦心中威懾道：“要記住，最重要的是心靈的自由，如果給了你自由，心卻被世俗控制，那你就不在是你啦！”

冰汐被詩錦拉到琴前坐下，冰汐只覺腦子突突的跳，揉了揉太陽穴，撩撥了幾聲琴弦：“詩錦，你真是了不起，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會細想的”

“哪有那么些好話啊，我不過是覺得你說的做的是我連想都不敢想的，心中開心，這才隨著瘋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