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爾東西南北風】
拂曉,和煦的陽光把夜的沉悶盡數驅散,冰汐慵懶的打開窗戶,伸了個懶腰,咦?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冰汐找遍了曳雪軒,發現小院里空空蕩蕩,一股莫名的難過涌上心頭。
往日總有楊豫昭晨起練劍讀書,而今日院內空無一人,“他生氣了?”冰汐喃喃自語道。
四處游蕩著,摩挲著玉佩,不知不覺走到了小石潭,見楊嘯云在那,忙收起玉佩轉身欲走,楊嘯云攔住她:“雖說我與楊豫昭不睦,可你我好歹是露水朋友,為何一見我就走?”冰汐嘆了口氣:“是我今天心情不爽,怕破壞你的心情。”
楊嘯云找了一塊大石頭,盤腿坐上去抖了抖衣袖,手持折扇,若汲取自然精華的謫仙,“你若肯說,我定然洗耳恭聽,你若不想說只需把我當空氣便好,我可以陪著你。”
二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冰汐見竹林的一方天空,心中頓生悲涼,對著天空吟道:“一行白雁遙天暮,幾點黃花滿地秋”
“現在已經入冬了。”
“我知道”
她是再說她的心思,楊嘯云神色依舊玩起手中的折扇:“看這把折扇在我手中合了又開開了又合,落葉生了又落落了又生。是否應了一種說法,叫“輪回”?”冰汐理了理飄散的發絲道:“人也是生了又亡,走入下一個輪回,那么人活著也不過是為了死吧。”
“天地不會哀嘆人的輪回,人也不愿終生之落個嘆惋的結果。”
“或許我們該讓生活更精彩呢,守住真純,待繁華落盡”
“你真的很難過。”
冰汐下意識的點點頭,又聽楊嘯云道:“你要怎樣的繁華呢?”
楊嘯云的眼中充滿了復雜的情感,冰汐有些恍惚,這是楊嘯云嗎?沒有暖暖的微笑,只是肆意的幽怨,冰汐感到一絲心疼。
如果你安分一點,也許我就不必頭疼了”他溫柔的笑道,冰汐見他在笑,在覺著這才是楊嘯云了,下一秒,冰汐感到楊嘯云的手在她發絲間掠過。
回到曳雪軒,鐘禮已焦急等待多時,見她磨磨蹭蹭的邊走邊發呆,竟沒看見眼前的大活人,“璨兒,你越發迷瞪了……”
冰汐方回過神來看鐘禮一臉的焦急,上前道:“怎么鐘禮叔大老遠跑來,府上應該很忙吧,等我有事嗎?”
鐘禮道:“可不是,今天的食物夠你吃一天的了,灶上還溫著粥,明早我會早早來給你送飯的。”
原來是楊豫昭,鐘禮急匆匆離去,冰汐不知是喜是憂,他特意讓鐘禮來交待好。聽鐘禮說年下有重要的事,加上正趕上楊老將軍和他夫人的幾日,因此將祭日提前到了這幾天。府上忙著祭祀的事宜,整場祭祀都由他主持,這幾天甚至連飯也不可以吃的在祠堂里祈福,怪不得也餓到了大半夜。
本來也就吃不下東西,中午只吃了糕點便開始繡她的手帕,淺青色竹葉附著一首小詩: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巖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夜已開始深沉,冰汐怔怔的看著跳動的燭焰,焰心逐漸化為楊豫昭淡淡的笑容。
“你又在發什么呆呢?”冰汐猶豫著轉過頭去,意外的看見楊豫昭扒在窗前,忙揉了揉眼睛,笑道:“我在想…嘿嘿…”
“想我?”
“臭美吧你”冰汐站起身白了他一眼“你整日不見蹤影,怎么這會子回來了?”楊豫沼道:“我挺難脫身的,昨夜怕你擔心才偷跑出來…”說到昨夜,兩人同時陷入尷尬的沉寂。
冰汐輕啟朱唇:“昨夜…”
楊豫沼道“昨夜嘛,你我坦誠相對就好。我還怕你真的不理我了,還好還好。”
冰汐側過臉凝視著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感受他的溫度,甚至還能嗅到淺淺的香味,他見她如此毫不避諱的盯著自己,別過頭,臉色微紅,冰汐仰起嘴角,笑道:“那么忙,你又跑出來做什么?”楊豫沼看她恢復了正常:“偷跑出來看看你…想你了”
“有多想?”
“一點點”
“一點點有多少?”
見她不依不饒,楊豫沼沒好氣的捏捏她鼻子站起身來,走到客廳倒了杯茶喝。冰汐將飯菜端了出來,多多掌了兩盞燈“借花獻佛,看你也是修心不修口之人。我們便去他什么老祖宗吧”楊豫沼道:“知我者,璨兒也。”
“開飯”冰汐遞給他筷子,他卻不接“你喂我好不好?”冰汐冷哼:“不行”他憔悴地伏在桌子上,可憐巴巴的看著她:“說到祭祀,我可以給你講個故事,這樣是否夠公平?”她忙用手帕掩住嘴笑了起來,沖他努了努嘴:“好啊,你什么時候變得賴皮了。”
他道:“還不是你教得好。”
“我?很賴皮嗎?”
他道:“你最賴皮的就是總是沉默、逃避。”
冰汐壞笑著把喂到他嘴邊的湯匙退了回來,得意的晃著腦袋:“快講故事!講得好爺賞你喝”冰汐又咯咯地笑了起來,見冰汐又一次巧妙地轉移話題,他忙搶碗,冰汐一個轉身避開了攻勢,又喝了一口。他戲謔的說:“你個小妮子,也敢自稱爺?”冰汐用手帕捂嘴咯咯笑了起來:“快吃吧,乖~吃飽了給我講故事”
原來他爺爺名叫楊亦是當年的虎焱將軍,與奶奶莫芯悅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莫芯悅等了等了十二年,不顧家人反對,直到楊亦從戰場上回來娶她。那年他28歲,豪情萬丈,指點江山,正是男兒的大好時光。那年她24歲妙齡已逝,紅顏易老,已無青春的嬌美玲瓏。他許諾終生不負,兩年后喜得貴子,奈何十四載歡笑后,兒子病逝,白發人送送黑發人。又兩年,方才老來得子正是楊豫沼的父親楊振林,兩人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在一年的漫漫大雪中一共賞雪景,回憶往事。安詳的合上了眼,臨終時手仍緊握著。
時人艷羨二人的深情,這也是兩家為何如此注重這次祭祀的重要原因。
冰汐感嘆:古代竟有如此癡情的男子,如此英氣的女子。他們在玩一場豪賭,一人賭生命,一人賭青春。兩人都贏得漂亮,贏得令人贊不絕口。雪已下大,冰汐在雪中旋轉,若隱若現的身影緊緊地勾著楊豫沼的心。雪像爺爺奶奶的靈魂,多年以前曾有兩個人在這個院子里琴瑟和鳴,如今是他靜靜的看著冰汐在雪中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