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在風傾澤身邊做助理已經有幾個月了,他給的工資很多,派發的活卻很少,無非就是影印文件,收發合同傳真接電話打掃辦公室衛生,這之間代表著什么林曉菲都了解,為了不覺得有虧欠,她每天都去風傾澤住的公寓打理,事實上他住的地方早被他自己擺弄的十分完好,有時也會因為討論工作上的事會待到很晚,卻從沒留過夜,盡管風傾澤為她精心準備了一個大的臥室,生活用品都很齊全,甚至連睡衣也準備好了。
曉澤已經離開這個城市了。
自己有時也會為了去路過花店特意中途轉車繞很遠的路,遠遠的看著玻璃窗內透出的白白的光亮。
可能,溫璟又泡了很多鐘祥愛喝的茶。
可能,鐘祥已經睡了。
玫瑰有沒有枯萎,鈴蘭有沒有澆水,薰衣草有沒有不鮮艷,郁金香掉了幾片葉子。
小小的心事牽引著什么然后臉上熱熱的,有什么奇怪的東西燙傷了皮膚。
已經不能踏進去一步了,自從說離開那里之后就如同飛鳥在心上撕扯開一大塊口子,沒有流血,只是有巨大的河流涌進來橫亙在原來親密無間的兩岸邊,越久越久的時間,越寬越寬的口子,就這么生死兩茫茫了。
誰逼我們拉開了距離。
可能,你會說,哦,親愛的,你要原諒這世界的不公平,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錯。
可能,你又會說,我們一定要這么煽情才肯承認已經回不去了嗎?
可能,你還會說,帶著你的虛偽,滾吧!
嗯。
無時無刻上演的離別總是輕而易舉的賺夠別人的眼淚,鎂光燈滅了,演出結束,臺下人哭臺上人笑,我們總在經理一次又一次的默劇之后才明白自己有多蠢。
那么,后來的時光里你遇到了誰。
會議結束之后就是下班時間了,杜思微約了風傾澤一起去喝咖啡,老地方。
老朋友就是老朋友,多年不見總不會覺得拘謹。
杜思微玩味的笑了,“突然想起一句歌詞很適合現在。”
風傾澤低頭繼續攪動他杯子里灰褐色的液體,沒有說話。
這樣的氣憤太曖昧,很合時宜的音響里就傳出憂傷的聲音“你會不會突然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
真的很搞笑呢,他們所處的咖啡店就在街角,店名也叫“街角”,偶然還是命中注定?
風傾澤看上去不太喜歡這個話題,臉緊繃著,看不出什么浮塵,“這次的開發項目,你帶她一起去吧!”
“嗯?”杜思微挑眉,大大的眼睛飄了一層霧,眨巴眨巴的可愛又無辜,“這是第一次去審查,我是應該去的,可她是你的助理,沒道理也跟去吧!你說呢?”
你說呢?只三個字就讓人沒有退路。
“你不會不知道吧,這次要開發的地方就是小時候住的地方,聽說那里還和當年一樣……”
杜思微明白了,可是何嘗從一開始就不明白呢?無非就是故地重游,再說一些發生過的事情,可能就記起來了。
你看,現實又捅了我一刀。
時間再往后推推,風傾澤取車回來的時候杜思微是在門口等她的沒錯,可是后來的一輛出租車上韓冬下來了,見到杜思微居然笑了,他的笑沒有鐘祥那樣子陽光般懶洋洋,沒有風傾澤魅惑且迷人又單純的笑,像個小孩子得到了最心愛的糖果,滿滿的透著滿足。
然后,就吻了杜思微。
雨水溫柔的落在他們的發,很小很小的絲,在發間聚成一顆小小的珠子,密密麻麻的,暖黃色的燈光照著側臉,毛茸茸的長出一圈光暈,沒有年輪,沒有形狀,沒有味道。
一切都安靜了。
他們忘了擁抱,忘了呼吸,忘了睜開眼。
只有“突突”的心跳聲證明時間還在游走。
風傾澤說,他看到咖啡店里面走出來一個女孩子,哭了。
韓冬說,他看到雪下了一地。
杜思微說,她看到槐樹花落了一地,每一朵花都引來了蝴蝶翩翩起舞。
風說,他看到他們倆一起奔跑的樣子突然想起了去年也經過這條路上從婚禮上落跑的新娘。
空氣都不忍心打擾。
扔掉高跟鞋就更像個孩子了,不論赤腳在泥土上,草地上,樹林里滿地的落葉上,那感覺都確確實實存在并留在心底刻下一章,至少自由,至少安逸。
找了一棵大樹兩個人背靠背坐下,夜晚的野外格外安靜,星星點點的螢火蟲浪漫的發出幽藍的光,冷冷的,卻很美,或者“美”這個字眼已經庸俗了。
韓冬的電話響起,第三十八次摁了掛機鍵,然后把手機向前拋去,月光下的他臉上是掛著笑容的。
杜思微假裝漫不經心的問了句“你女朋友啊?”
“嗯”,韓冬毫不隱瞞,“現在已經不是了,或者遇見百合花之后就不是了,今天去那里是約了她好好談談的,沒想到遇見了你。”
“所以你就吻了我,所有分手前要說的話都可以省略掉了。”
聲音蒼白如紙,平平整整,干干凈凈,安靜又婉轉,美好的不忍心再上面填寫一個字,也不知道從何處下筆才不顯得草率,杜思微心想,誰不是誰的替代品呢?
韓冬的肩膀靠了過來,在發抖:“我沒錢,她有錢,所以她總想著得到她想要的東西,我以為漸漸的她就會膩了的,知道現在我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嗯”。
“一直以來我都是軟弱的,所以這次,我要長大,徹底擺脫她。”
杜思微把身體往那邊靠了靠,瘦弱的小手圈住他后背,想要傳輸給他自己最大的溫暖。
她說,她對不起一個朋友,一個很小就玩的朋友,我喜歡上了她喜歡的人,可是她失憶了。
“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在彌補她了,我潛入對她威脅最大的那個人身邊想給她最大的后盾,畢竟她爸爸是我爸爸害死的,可是我也好害怕。我只能拼命的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才能暫時安定。”
你聽過楓樹說話嗎?沙沙的聲音即使再悲壯的事情也說的平淡,杜思微現在就是這樣。
兩個相依為命的抱在一起,風代替他們傳遞沒有說出口的話。
嗯,第一眼就看出來了。
起風了,吹開了籠罩的云朵,葉子沙沙的在說悄悄話,螢火蟲還在閃著。
有歌謠在耳邊輕輕哼唱。
滴答滴滴答滴
風鈴閃著淚光不哭泣
我穿過山谷尋找你愛的畫筆
滴答滴滴答滴
“睡了么?”韓冬小心翼翼的問,生怕弄碎了她的夢。
“我在。”
“送你回家吧!”
“去你家”。
那晚,月亮羞紅了臉一直躲在云層里不肯出來。
我還沒有勇氣寫一場盛大的流離,于是便安排了一個又一個美麗的誤會讓彼此心安,杜思微說她聽到韓冬在她耳邊說“怎么辦,我想保護你。”
我們究竟還需要多少勇氣才夠去面對不敢承認的心,她說,我一直在某個地方等某個人轉過38度角看我一眼。
于是趟過青春的河流,風沙快進了一千倍速度在聚攏,于是雕出一個你的樣子,和你一樣的音容笑貌,我再不用以42度回旋的角度證明那就是愛。
可你的溫度要怎么補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