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菲最終還是決定幫她一起守住秘密,杜思微不是那種隨便到沒有大腦的人,她不說就一定有她的理由,自己何必把事情破壞掉,她和風子奇,不是一句話能說得清的。
扶她坐下后林曉菲就去了廚房,她要燉湯給杜思微補補。
一切都擺弄完畢后林曉菲穿著圍裙就到客廳了,手上有水便一直在衣服上蹭,杜思微手里拿著曉澤寄過來的信取笑她:“還真是親姐弟呢,不打電話改寫信了,一天一封的看的我都著急。”
林曉菲不好意思的笑笑,曉澤真的是每天寄信給她的:“不是啦!他說學校組織了野外生存,山里沒信號就寫信了。”
杜思微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一天一封未免也太頻繁了吧!
倆人都這么傻笑著,信中無非說他的生活瑣事,一路見聞,心情啊天氣啊風景啊什么的。
林曉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說:“姐姐,我們搬個好一點的地方吧,我們住這兒什么都沒有,你貧血總那么嚴重,我們不能這樣子了,對你的……”她差點說成“對你的孩子”,連忙改口,“對你的身體不好。”
杜思微是何等聰明,她不可能警覺不到剛剛林曉菲的小小停頓是因為什么。
搬走么?離開她住了這么久的家是真的舍不得,但是杜思微的身體不能拖下去。
杜思微沒有回答,動作麻利的從沙發上站起來,拍拍手望著林曉菲說:“出去走走吧。看一眼少一眼了。”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就往外跑。
“哎,我正燉著湯呢!”
剛來的時候只是粗略的看了個大概,細走起來還是蠻有感覺啊,細細長長的小路一條一條的連著各家各戶,連著莊稼,連著荷塘,她們一條一條的叉開走,也不擔心會迷路,走了好久。
她會說,哎呀,那誰誰誰家女兒都有女兒了。
這兒什么時候多了一個池塘。
這菊花開得真漂亮。
終于,林曉菲累的在一戶人家臺階上坐了下來,杜思微說要隨便拿走走待會回來,走之前還特別意味深長的看了房子一眼,詭異的笑了。
深深的伸個懶腰,好舒服!
林曉菲這才注意起背后這房子來,兩層小樓,小別墅戶型的,一眼望過去樓上的窗戶全是緊閉的,連大門也是關的,門把手上也有了點點銹跡,看上去已經很久沒住人了,不過外觀上看就很有錢。
后面一定有個花園,林曉菲這樣想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想,就是覺得一定有。
跟著感覺繞了半個圈到屋后果真有個花園,乍一看還以為是游樂場,各種小孩玩的設備都有,旁邊有個方桌子,擺了兩張凳子,那凳子本該是一對邊一個的不知主人出于什么心理將兩個凳子擺在一起,離那么近。
林曉菲覺得好親切,胸口翻騰著難過。
手不覺的撫上欄桿,白色掉漆了好些處,這家人應該離開很久很久了,明明冰冷的鐵柱子竟生了暖暖情懷。
這里,來過么?住過么?又為什么一點記憶都沒有。
有什么想急切的跳出來填上那塊空白。
復雜的情緒交錯盤旋著,林曉菲轉身準備走開,腳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東西硌的生疼,她挪開腳彎腰去看,厚厚的樹葉下藏著一顆玻璃球。
粉紫色的玻璃球。
腦部有一瞬間空白,又似乎有千萬幅畫面輪番上演,百折千翻,循序漸進。
極力想呼一口氣,可是突然失去了呼吸的力氣,憋得快死去了。
我看見山的河從夢里踏歌而來路過憂傷的藍蓮花。
一款心事就這么緩緩流淌繞進手心,浸潤每個紋路,打濕了慵懶的細胞,于是霎那間悲歌齊發,聲聲催淚下,天明到天黑,不休不止。
懸崖邊的雪蓮你要去摘,一失足便成千古恨。
我看見你揮舞的雙手滿是熱情,我看見你眼中反射出的我木訥的茫然不知所措,你急的快哭了,對著我的背影還一直站在那不肯走。
玻璃球,你躺在這你不冷么。
親愛的,你一個人守了那么多年你寂寞么,你孤單么,絕望么。
你應該是悲戚的,帶著偏執的小傲慢依舊死性不改,獨行在黑暗包裹的夜市,又在陽光明媚的白天笑的清明,干凈而美好。永遠帶著溫熱卻不過火。
你的眸子,是我想要占有一世的風景。然后,不老不死十年,再油盡燈枯。
換我感受下世態炎涼吧,我會一個人露宿在雨后的街頭看著你和別人談笑風生卻不記得我,看你被別人抱在懷里為自己遲邁出的腳惋惜,換我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搜尋你的身影,看你哭,看你笑。
這樣算不算扯平了。
花一開滿就相愛,春又復始了好幾度,我還被困住出不來。
于誰,都不能被原諒。
頭是鈍重的劇烈的疼,疼到煉獄般慘痛的折磨,她依稀看見胸口開了一道大口子往外不停的冒著鮮紅色液體,很濃很濃的惡心沖喉嚨逼來。
臟透了。
林曉菲能感覺到自己透支到不行了,大腦里還是在爆炸,很吵,很煩。
什么都想起來了,什么都知道了,你們別隱藏了。
突然好想大笑,笑自己愚鈍無知,笑他們的善良真誠,笑時間走太快,笑眼神太純,笑微笑太真,笑手太堅實,笑懷抱太溫暖,我就是這么可笑的一個人啊。
笑著笑著就哭了,淚從眼眶掉下來,砸在手背上是冰涼的,那冷冷的液體也一起滑落心房,隨心臟跳動一起咀嚼那酸澀的味道,折磨到死。
杜思微就站在不遠處一直注視著她,她一直就沒走遠,停在這兒小歇也是刻意的,她要幫風傾澤喚起林曉菲的記憶即使希望很小,她明白自己其實在賭,賭風傾澤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有沒有到無可替代的地步。
她贏了,終于安心了。
可是林曉菲卻哭了,那么深刻的糾結于自身的恨不是一下子就能拔除的,它還會生長,會瘋長,可能吞沒理智。
她記得小時候門口臺階上總坐著的那個小小的影子,她一下子沒了爸媽,就坐在那不哭不鬧,從早上坐到晚上,任誰也不理,自己沒敢上前去安慰她,本身就是個罪人還沒有強大到可以理直氣壯的站在她面前對她說:“嘿,我偷聽到我爸同風子奇的對話了,是他們預謀殺死你爸媽的,走,住我家吧,我們相依為命。
盡管當時真的特別想保護她。
后來,就做了風子奇的“情人”。
怎么辦,我只能做這么多了,我要走了,帶著我稍微釋緩的罪惡感離開去保護我肚子里的孩子。
你要怎么辦呢?那個牢籠你不肯離開,現在看起來要你走更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