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走動,開門,然后輕輕的關門聲。“嘭”。聲音那么小卻在心里傳來很大的回音,門關上那一刻,林曉菲感覺到有什么很重要的東西失去了。
屋子靜得出奇,連抽泣聲都覺得吵,他真的走了么?
哦,真的走了。
站起身來怯怯的將門打開來一個小縫,小心的探頭去望,她甚至在期待有雙手突然跳起來摸摸自己的頭發調皮的說:“嘿,在這呢!”只是沒有。
果然沒有,她很用力的摔門,門撞到墻上發出很大的顫抖,視線所及范圍之處哪里還有他的身影!玄關處他的鞋子都不在了怎么會突然跑過來開玩笑說其實他沒走呢?那么他在關門的前一刻有沒有留戀的望一眼呢?哪怕一眼就好了啊。
不到結局心不死,人總是那么犯賤。
她又把門重重的關上,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哭,她是很希望大腦可以有些什么思緒運轉的,只是一時間忘了該思考些什么就傻坐在地上沒緣由的哭,這里終于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只屬于她一個人了,又為什么難過,屋子空蕩蕩的反而有些陰森森的恐怖,于是只能將自己抱得更緊來取暖。
到底是什么讓事情發展到了這種地步,明明能和氣說出口的話偏要像刀子一樣出鞘傷人,其實你一直欠他的不是嗎?讓他等了那么多年也找了那么多年了,在背后默默付出了那么多,即使難過了也會微笑著忍受所有你的小脾氣,笑容里永遠有一股暖風朝心口撲去,這樣你還不滿足嗎?
自私是一種病,不會傳染卻傷人。
現在是正中午的天,太陽斜斜的照進房間只是照不到門的地方,所以那里只有她一團黑黑的影子緊縮著,暖氣已經完全供應上來了,熱乎乎的在空氣里來回滾動著,就像他的懷抱。
林曉菲突然好想念他的溫暖他的笑,即使是蓄謀已久的親吻都那么動人。
她其實是喜歡他的,哪怕沒有記起來。一開始就對他沒有任何排斥,甚至都不知道為什么會去他那上班,一切都是沒有答案的或者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該相互吸引的心就一定會吸引,林曉菲想著她是喜歡他的,不同于對鐘祥的喜歡,在鐘祥面前她會很正經,就好像到了有點彼此生疏的地步,雖然有時候鐘祥給予的關心會有點措手不及,但每次風傾澤給予的關心自己就會很樂意的自以為理所應當的去接受,這就是差距么?
察覺到齒孔有轉動的聲音,是不是他回來了?林曉菲迅速生出這個念頭,馬上坐起來開門。
眼淚還掛在臉上就這么和風傾澤碰面了。
他還是那個他,只是四目相對的瞬間發現了一絲心疼,也就只是那么一瞬間而已后來又變得虛幻不定飄渺了一層霜。他眼里終究是四季不化的積雪,林曉菲都懷疑自己看錯了。
心里無疑是興奮的,多好,他又回來了。
這時候是不是該說點什么?“這屋子太大了我住不習慣,要不,你還是留下吧。”
林曉菲試圖開口說話來挽留他,她能感覺到自己臉上發燙一直到耳根,是害羞了么?她吞吞吐吐的說:“這……”
“哦,我出門才想起來冰箱里沒了吃的東西了所以就從超市買了些蔬菜水果,你沒事就好,我走了。”話說的不輕不重不痛不癢的將手上的東西放在地上,林曉菲這才注意到他拎了兩大袋東西,又親眼看著他離去,甚至從未踏進來一步,他又走了。
這是報應么?還有更厲害一點的么?
手和腳就特別不受控制的走上去抓起袋子里的東西亂扔,她說:“為什么我決定放下一切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了,你總走的那么快我跟不上你。”
她才望到地上杜思微的包,恍然大悟,哦,是該去找杜思微了。
終于為自己找了個逃避的借口了。
外面很冷,林曉菲鬼使神差的只套了大衣,公交車到站后打開車門的時候一陣冷風卷進來她才發現自己穿少了,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手也凍得通紅,她想著,算了吧,沒必要折回去取衣服了。
關于杜思微的住處林曉菲只知道一個地方,是她自己租的房子,除了在風子奇的房子里偶爾歇歇以外就一直待在那,杜思微曾悄悄的對她說這是個秘密基地,其實林曉菲不知道風子奇住哪也沒興趣知道。
抬頭望去,九樓位置,不知道她會不會在里面。
那么久沒見了也不知道變成什么樣子,她應該很幸福吧,會時刻撫摸著肚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孩子在一天天長大她也在一天天中升華,林曉菲站在門前按響了門鈴。
聲音在屋子里回蕩,杜思微觸電般站起身來,像受了極大的驚嚇。
門沒開,林曉菲又按了好幾下,終是沒人開門,可能沒在家吧,以往這時候都是在工作的,正當她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后傳來的開門聲深深羈絆了她。
飄渺的聲音隔了幾層帷幔,輕手輕腳的落空:“是你么?”
林曉菲心臟跳動停頓了幾秒,說不出什么怪異的感覺,該回頭嗎?配嗎?只是糾結在一些過去的事上沒緩過來所以就一直耿耿于懷,只是杜思微還那么大度的寬容著甚至還不確定是不是自己。
她聽到身后輕輕的嘆息便再不能同自己倔強,轉身,只一眼,后悔了一輩子。
從前只知道“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她想著這便是自己了吧,只是沒想到又領略到了“時光磨人”的意境。在很久以前林曉菲見過杜思微穿睡衣為時尚雜志拍的封面,只是現在,就算同樣穿了睡衣又怎樣,蓬亂的頭發,呆滯的目光,泡腫的眼睛,蒼白的臉,頹廢的模樣,她見過杜思微素顏,如今這番又怎敢相信會是同一個人。
杜思微胡亂的抓著頭發希望看上去不要那么不堪。
林曉菲輕笑,笑意沒有到過眼睛,她說:“哦……韓冬讓我把包帶給你,你那天忘拿了。”
當提到“韓冬”這兩個字她清清楚楚的看到杜思微猛地一顫,她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了解她的心情,不過是心里被囚禁的禁區罷了,習慣性的敏感。
她邀請自己進去。
著實是慘不忍睹的,比電視劇上演的三流劇情還要糟糕,林曉菲真的分不清哪里可以坐人,哪里可以下腳,地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她價值不菲的衣服,旁邊還有個空箱子開著口躺在地上,姿勢不正,顯然是被人胡亂踢翻的,杜思微有潔癖,她怎么能忍受自己唯一能容身的地方變得像被土匪洗劫一空的模樣。
林曉菲下意識的看向杜思微的肚子,五個月了差不多也是可以看出來的了,只是現在的她更加消瘦,衣服又那么大很難發現什么端倪。
杜思微仿佛還沒從“韓冬”那兩個字中緩過來,林曉菲在一旁幫她收拾屋子,鍋上燉了小米粥,黏香黏香的。
等一切都忙完了空氣又變得詭異起來,杜思微喝著粥林曉菲坐在她對面,屋子里有清冷的梅花香味,暖氣打的很高,所以一點都不冷,只是還是覺得有點不舒服。
粥里面加了補血的紅棗,很燙,杜思微吃的有點急,林曉菲心疼的要她慢點吃,她以為杜思微只是餓了卻始終不懂是什么讓她變得這么消極,和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吃完了,林曉菲終于慢吞吞的問:“不去看他么?”她指的是韓冬。
“哦”,杜思微動了動身子,有一秒鐘的恍惚,好像有巨大的傷痛決堤而來,她說,“我看過了……一開始的時候。”
一定有問題。
林曉菲不罷休:“他看上去不怎么好。”
“我已經給他安排最好的了,不會有問題的。”
她還是關心韓冬的不是么,可能是暫時的某些事情想不開而已,總有想通的時候。
杜思微說要幫林曉菲拿水林曉菲說不用了,她自己去拿。杜思微從不喝白開水,林曉菲看到冰箱里全是大筒大筒的冰淇淋,每種口味都被吃去了一半,她又打開冷凍那一層,居然連肉類這些最基本可以做菜的食材都沒有,空蕩蕩的,她有在意過自己現在最缺什么嗎?林曉菲想著該好好罵她一番,怎么可以因為自己的小情緒就傷及無辜。
只是一個轉身目光錯過的距離,那么吻合情節發展的看到杜思微低頭抹眼淚,于是所有歡呼著要跳出嗓子眼的字句片段都打住了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她忘了該說什么了。
一切總歸還有個解釋吧。
應該是故意的吧,林曉菲在冰箱旁站了很久很久,成全她的眼淚不應該嗎?
后來在離開即將關門的時候林曉菲說:“別總吃冰的,對身子不好。”她說的“身子”不是“身體”,杜思微心領神會,她說:“好的。”然后目送她離開,自言自語道:“可是一切都結束了。”
走到樓下的時候林曉菲覺得臉有點燙,應該是發燒了吧,屋子里很暖和出門卻忘了加衣服,一來一回的折騰不生病才怪,她想了想還是折回離這最近的藥店,她才不會自虐。
前臺是個很可愛的姑娘,聲音甜甜的問她要什么,林曉菲說要退燒藥。
拿了藥付了錢,昏昏沉沉的往外走,她都快看不清門在哪個方向了,身后有人叫住她:“等一下!”
林曉菲沒有回頭,身后的人卻自顧自的說著,還伴著翻東西的聲音:“之前有位男士來這買的胃痛的藥,看他樣子是痛得不行了,我來不及找錢給他他就已經開車走了,你們之前來這買過感冒藥所以我想麻煩你把錢轉交給他。”
一下子清醒了,“胃痛”終于集中了她渙散的意識,有什么情緒在蠢蠢欲動。
結局又是匪夷所思的,她沒有接過錢也不管身后那人有多焦急的呼喊,只是沒了魂一樣的走出去了,她需要一個人安靜的待會。
一起買感冒藥那次還是剛搬過來不久,因為暖氣壞了就感冒了,接二連三的咳嗽聲吵醒了風傾澤,他說要去給她買藥林曉菲說她害怕,沒辦法風傾澤只好由著她讓她跟著去了,結果回來后風傾澤病了。
關于他的胃病林曉菲是知道的,也不過是聽他兩三句的含糊帶過,她也只是以為是飲食不當注意下就可以的,一切都是她以為。
她以為風傾澤真的可以做到面對心愛的人婉轉挽留會漫不經心,殊不知那時的他疼得沒有任何力氣了,他不要她擔心只能選擇被誤會,林曉菲無法想象他怎么能夠在疼得無能為力的時候還可以在曉澤病房門口睡著,一定是很累了,他又怎么做到在那種情況下開車將林曉菲送回家好能夠假裝淡之未若的任其數落,質問,還會想到冰箱里沒剩多少能吃的了,那該是怎樣刻骨銘心的疼。
林曉菲對自己沒了任何言語。
她承認之前是怪他的,后來在見到他之后那么堅固的墻就已經開始一絲絲的被瓦解掉了,現在她好想見到他,但是又想,現在的他應該吃了藥在休息吧,去的話也不合時宜,明天一定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