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菲開始很長久很長久的一次睡眠,整整一個星期了,許曼的葬禮也被體面的舉辦過了,鐘祥衣不解帶的守候著,風傾澤來看過,鐘祥也不阻擋,他可能也間接的明了,在這個時候林曉菲潛意識里渴望的更多的還是來自風傾澤的呵護吧,自己的停留不過那場婚禮給的看似名正言順的結(jié)果,本來就沒什么公平可言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得不到回報怨不得誰。
那場謀殺幕后主使是風子奇,他主動自首了,這個結(jié)局一點都不意外,只有他有作案的動機,他說,他被折磨了這么多年終于被解脫了。
那天,在走出教堂之后,溫瑾從天而降,像一顆隕落的流星從很高的頂端降落,在林曉菲面前,她穿著潔白的婚紗,如同天使一般美麗的墜落,輕盈的曼妙的,死一般寂靜的躺在林曉菲面前,她死了。血從嘴角流到地下,腦袋四周殷紅的血將散亂的頭發(fā)包裹著,林曉菲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嚇到了,她胃里翻涌著一陣惡心。
溫瑾也報復性的從她生命里消失了,在她人生僅有一次本該燦爛輝煌溫馨浪漫的婚禮上,再次填上血腥的一筆。
她不會再哭,再笑,再鬧,再叫,再諷刺,再悲傷,再嫉妒,再撒嬌,也不會再直面抨擊林曉菲的自私懶惰貪婪,不會灑脫的出現(xiàn)在鐘祥面前即使一臉?gòu)尚咛拱鬃约旱膼勰竭€要大方裝出就算被拒絕一萬次還是不死心的恒心。
這些都不會再有了。
溫瑾,也走了,那么美的女孩子凄美的死去,那么狼狽不堪。
林曉菲終于疲倦的倒下去一睡不起。安靜的躺在潔白的床單上像個童話里吃了毒蘋果的公主,但是沒人能救贖。
曉澤就在隔壁的病房,從那天過后也一直昏迷不醒,醫(yī)生一直給他輸氧,鐘祥每當問起病情醫(yī)生都表現(xiàn)出一副無奈的樣子,不用說也知道,情況不是很好,之前就一直依靠點滴來維系,所以林曉菲婚禮才會辦的那么焦急,現(xiàn)在一下子出了這么多變故,心愿是了結(jié)了,沒想到會導致更壞的結(jié)果。
鐘祥倚著門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緊皺的眉頭快連成一條線了,剛剛新婚的欣喜在他臉上一點都顯現(xiàn)不出來,風傾澤只能無奈的做著旁觀者在一旁不敢做出太過明顯的關心,畢竟,林曉菲已經(jīng)是別人的妻子了,自己如果體貼的太過緊密會被說成是第三者的。
鐘祥感慨:“都是苦命的人兒啊。”
風傾澤不說話,他沒有任何立場。他保持著自己單獨的立場,實則內(nèi)心比誰都緊張,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對清醒后的林曉菲,自己的舅舅殺害了她的媽媽,間接性的也是一種仇恨,要怎么面對呢?有些東西應該早就改變了吧。以往的親密無間都慢慢變質(zhì)了。
鐘祥抬起頭若有所思的看著風傾澤,似乎是考慮了很久,才遲疑的說:“你會不會怪我,明明應該是你……”。
風傾澤急忙打斷:“都過去了,”他斜睨著看鐘祥,“既成事實何必糾結(jié),你們都結(jié)婚了,什么都不要說了,好好對她吧,有什么需要就叫我。畢竟,畢竟,我和她認識了那么多年。”風傾澤擠出一絲慵懶的笑,他連苦澀的微笑都那么迷人,看著就好心疼。
鐘祥不再追問,他知道自己詞窮了,肚子里有那么多話被風傾澤打斷之后就變得萎靡了。
他好想和林曉菲在一起,結(jié)婚生子,這是自從遇見林曉菲之后就一直存在的夢想,可是他也想得到所有人的祝福,風傾澤不是壞人,他比自己優(yōu)秀,現(xiàn)在,怎么都覺得這場婚姻是偷來的,見不得光,一想到這就有無比巨大的罪惡感洶涌而來,將他平靜的思緒攪合的一團亂。
風傾澤再次看到風子奇是在監(jiān)獄里,那么頗有心計的人居然也會有這么一天,不過看上去氣色還不錯,應該沒有被虐待毒打。他的臉上出現(xiàn)了史無前例的親切的微笑,輕聲說著:“來啦。”
風傾澤坐在他對面,隔著長長的桌子,門口站著警察,目光如炬,心無雜念筆挺的站在那,他才是最幸福的人,沒有悲傷的姿勢,只要一個姿勢就是生活。
這是第一次他們?nèi)绱私嚯x正式的彼此安靜的談話。
風傾澤直接切入主題:“為什么這么做。”
“這是遲早會發(fā)生的,她的報應,也是我的報應,相信許曼會支持我這么做的。”
“可是你毀了一場婚禮。”
“她也毀了我妹妹!”風子奇激動了,甚至哽咽,“她讓我妹妹的婚姻變得一點都不幸福,像個噩夢一般又在多年以后的今天重新出現(xiàn),難道她不該死嗎?你忘了你媽媽是怎么熬過這些年了嗎?你忘了她是怎么死的了嗎?”
風傾澤低頭沉默,然后小聲的說:“可是這不該牽涉到林曉菲。”依然是性感的低沉的嗓音,好像是哭了。
可是風傾澤,你不懂,就是林曉菲,你才會變成風可吟的兒子,否則風子奇就算一輩子不結(jié)婚也會守著你親看著你長大,照顧你,呵護你,你是他親生的兒子他也不想交給別人撫養(yǎng)啊。
但是風子奇并不打算告訴他真相,這陣子風傾澤承受的悲痛已經(jīng)夠多了,不能再給他別的不能承受的現(xiàn)實,就自己爛在肚子里吧,不能給他全部的父愛這樣但愿是另一種保護。他說:“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怪我吧,我知道的,你早就怪我了。”
語氣里有無限的失望和無奈,慢慢的會釋懷的。
走出監(jiān)獄的大門風傾澤的心情似乎更復雜了,風子奇變得不再勾心斗角,語氣也不再咄咄逼人,不再西裝革履,變成平常人之后怎么覺得都別扭了,大概是從前的印象在心底根深蒂固一下子接受不了改變。
如果他從一開始就這么平凡該多好。杜思微會好好的和韓冬在一起,溫瑾也還是從前固執(zhí)的愛著鐘祥,風可吟依然是風傾澤的媽媽,許曼或許是躲在角落里或許出現(xiàn)在林曉菲面前,上一輩的恩怨不被提出林曉菲也會從心底重新接納她。不管林曉菲會不會為了曉澤和鐘祥結(jié)婚風傾澤也會由衷的高興的。
夢想只是存在于現(xiàn)實中的一朵嬌艷的玫瑰花,美麗,燦爛,耀眼,也容易枯萎。如果傾注太過期許注定會失望的一敗涂地。
我們躲在青春的空曠的草地終于可以痛快的哭一場了,大雨淋下來澆滅了所有不再單純的夢,夢終于碎了,我們也該醒了。沒有不老的人沒有不掉的發(fā),真情癡情的留在曾經(jīng)繁華。轟鳴機里嘈雜的聲音宣告著長大,長大就要付出代價。
黑白默片上演出著寂寞的快樂,孤單的城堡里充滿神秘讓人景仰卻處處防疫,有些不能被觸及的傷痛才更加難忘。
林曉菲的名字刻在風傾澤的心上,在無數(shù)個夜晚閃著星辰般微弱且清冷的光芒。
失眠,失望,交織在一起,纏繞在胸口折磨著。
風子奇的事牽扯了公司,風傾澤暫時接手了風子奇的事務,他放棄了之前的計劃,林曉菲從小居住的地方將不會被改造,風傾澤在溫瑾的計劃書中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原來溫瑾做了兩份,一份是有周密安排設計的,另外一份則是空白,風傾澤突然明白了溫瑾的用意,她肯一直留在風子奇身邊任由擺布也不過是故意做給風子奇看的,等到競標那天遞上去的那份一定是空白頁。
她怎么可以演的那么好,還成功的讓林曉菲誤會了。
風傾澤突然頭疼起來,他想起來都八點了自己還沒有吃晚飯,可是胃又開始疼起來,他摸口袋沒找到藥,最近胃疼沒發(fā)作就忽略了隨身攜帶,風傾澤突然覺得特別悲涼,轉(zhuǎn)了一圈連陪在身邊的人都沒有。
沒了能給與的溫暖,也沒了貼心的人,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可是風傾澤自問自己沒有做什么對不起良心的事啊,怎么也有報應呢?或許是上輩子的吧。
還記得上次胃疼還是曉澤剛住院,因為林曉菲誤會了自己,風可吟也處處相逼,風傾澤不得不搬離家中,也在半夜偷偷買了藥。只是這些林曉菲都不知道。
但是林曉菲無意中還是知道了,只是沒說破。
人都是這么可笑。
你不說,我也不問,這就是我們之間最擅長的默契,所有誤會也由此而生出。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流沙劃過玻璃留下一串串尾音,在歲月的攛掇中漸漸變得傷痕累累,我看不見,看不見,感受不到那份蒼老,我們已經(jīng)變得百毒不侵處事不驚,麻木神經(jīng),當初的溫柔和多愁善感早已被磨礪的光滑平整,沒有了往常的尖銳的刺,都已經(jīng)面目全非了。
等事情都變得簡單明了便失去了意義。
林曉菲,她好么?她在做著什么樣的夢才那么貪心的不想醒來,她是不是夢到一片芳草連天落英繽紛的桃花源,她追尋著爸爸媽媽的腳步耳后傳來銀鈴般的歡聲笑語,她的臉上不再有憂愁,她的歡樂從此跟隨著不走,她有了幸福的家庭有了疼愛的親人,她將要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那她就不要現(xiàn)實中的人了嗎?那些給了她那么多愉快悲傷的記憶的人有著喜怒哀樂善變但善良的面孔都不重要了嗎?那些牽過手的流過的淚吻過的傷痕,都不會輕易被抹去的。
身邊的人一個個的不見才會想起曾經(jīng)的美好,可能我們可以稱之為犯賤。
韓冬思忖著,手托著下巴靠窗思量,雪已經(jīng)落了好幾層,霧氣漸漸彌漫了整個視線,他的眼睛里沒有聚焦只是虛無的看著前方,他在想什么呢?他留戀的又有誰呢?除了杜思微他誰都沒有,他那么孤單的一個人生活著,這個陌生的世界因為杜思微的出現(xiàn)變得可愛又因為杜思微的離去變得更加蕭索。
相見不如懷念,可是他真的好想她。
韓冬說過,我已經(jīng)慢慢成熟了,我變得不再是小孩子般頑皮,當我變成一個男人該有的樣子你為什么卻要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我,是不是我的改變是你不想看到的,那好,如果我再變回從前的樣子你還會回來嗎?
不會有人在他耳邊給出肯定的回答了。
依稀能感覺到杜思微留在他胸口的手掌心的溫度那么柔軟,她滴在肩膀的眼淚那么冰冷,她輕輕的嘆息那么心疼,她的笑明朗動人,她工作的時候一絲不茍,私底下又像少女一樣活潑,她那么善變卻一直忠誠的奉承著愛情,為什么還得不到好的回報呢?
韓冬說,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