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食堂過后,基本上,我對胖子的哥們情義,在我心里,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我不知道胖子怎么想,當他和面目扭捏的沈卓,一前一后走出食堂后,我想,他應該明白,我們之間曾經的好情義,已經是過去式了,至少,我是這么想。
時間過得很快,就像綁在火箭屁股上的炸藥包,還沒等你回過頭來的時候,它就彭的一聲爆炸了。
就像我一回頭,就有七檢等著我一樣。
學校發了通知來,后天,進行全校最后一次檢測。
我看了看前面空著的桌椅,搖了搖頭,這是胖子缺的第二十七節課。
這段時間,胖子總是不打招呼就翹課。臨近高考,像班主任這種一個人能當一群人使得職位,巫女也受不了。大劑量的工作,除了讓巫女掛著兩個豐滿的眼袋之外,還讓她破天荒的對班上的事兒衍生出疲憊感。
誰來上課誰到不了,這種事太他媽的費人耐心了,所以就算是巫女,也疲于應付,對胖子的常規翹課,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可對于我來說,胖子的無故翹課,卻隱隱約約,透著一股不安感。
每天,我都生活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當中,可這段時間的日子。過的卻是順風順水,循規蹈矩。
可越是這樣,我的心里,就越緊張。
就像海上航行的老師傅,年頭多經驗足的人,都知道有一句話,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是無比平靜的。
七檢的前一天晚上,我拉著張爍一起去了學校天臺念書。
上了天臺,我挑了一個低一點的臺階,一跳,坐了上去,留下兩條腿,好笑的蕩來蕩去。
張爍一看,輕輕的笑了一下,也坐了上來。
這種五月份的天氣,說熱不熱,說冷不冷,但它就有一種本事,能把你活生生的,悶的心里煩躁起來。
迎面吹過來一陣咸咸的熱風,又潮又悶的空氣,立刻又上去了一個溫度。當下,吹得我又順溜的,出了一通黏黏的汗。
我伸手刨了刨劉海,把幾根黏在我腦門上的細頭發絲,一根一根的捏下來。
張爍坐在我旁邊,一直不說話,眼神沉默的看著遠處幾點亮亮的燈塔。
我捏的煩了,惱氣的罵了一聲,把手一甩,隨他愛黏幾根就幾根。
一直默默不出聲的張爍,忽然嘆了一口氣。
我好納悶,在我的印象里,張爍實在是很少嘆氣,不,應該是沒有過。
正想著,張爍把手一伸,就把我摟到了懷里。
我趕緊向外瞅了瞅,還好,沒人往這邊看。
“靠”我在心里罵了一聲,這丫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我有點生氣,張口就來:“開什么玩笑,這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說著我就要把張爍的手,從我的肩膀上拿下來。
張爍一皺眉,手上的力氣更大了:“別動。”
我真是被逼的火大,這貨是肆無忌憚的耍流氓嗎?!
“別摟我,這里是學校!!”
“……我知道,你別動,讓我摟一會兒。”張爍的語氣忽然變得好懶散,好像隨時都有累趴下一樣。
我奇怪的轉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光照在他臉上,看不出來什么情緒。
張爍對著遠處的燈塔,聲線遙遠的說話了。
我一直在靜靜的聽著,上高三這半年來,我周遭人的奇遇,和我的遭遇,都沉著冷靜的告訴我,無論何時,無論何人,無論何地,無論怎樣,與其它相比,聽,更重要。
我聽到張爍說他怎么偶然認識的我,聽他說怎樣對我的感情,由最初的新鮮感變為喜歡,再升華成愛。
他說:“吳一菲,你給我記住了,不管什么時候,你都不準放手,聽到了嗎?”
他說:“菲兒,你抱一抱我,抱緊一點,不要放手。”
他說:“……”
最后,他說:“我好累。”
我靠在他的肩上,盯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眼里認真的疲憊,輕聲的說:“那就停下來歇會兒吧”
雖然我不知道,他因為什么累,但我此刻,能說的,想說的,都只有這一句話。
空氣里漂浮著一股萎靡的蒼白,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心疼。
半晌,他才說話了。
他說:“不行,不允許。”
然后他轉過頭來,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我累,但我不會放手,你也一樣,不許放。”
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往情深的專注,也看到了他眼眸里,一往情深的我。
“好”我慢慢開口說。
然后視線就漸漸的放遠,放遠到遠處的燈塔上。夜色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黑了下來,遠處繁星點點,萬家燈火亮光閃閃,我想,這么有情義的畫面,一定要等到我們兩個,沒有了各種紛擾,不懷心事的時候,再一起手拉手,坐在天臺上看。那時候,人才會真正是景里的唯一。
七檢很快就來了,我和往常一樣,答題,交卷。可讓我驚訝的是,整整三天的考試,胖子都沒來。
考完最后一門,我看了看前面空空的桌子。上面的試卷空白的放在桌子上,被太陽一照,晃的眼睛白花花的疼。
那是胖子的位子。
忽然間,我心底里那種,瘆人的不安感,又歇斯底里的蔓延了上來。
我不知道怎么辦,當下,這些天的前前后后,瞬間一下子堵在了我的心口,憋的我想哭哭不出來,連喘氣都帶上了濃縮的悲涼氣氛。
然后,我的腦子里冒出來了一個念頭:去胖子家。
我一路狂飆到胖子家。到了門口,我小心翼翼的朝里面看了一眼。好,門是半掩的,開的角度大小,剛好可以讓我鉆進去。
我已經快被這種,不時跳出來的不安感逼瘋了,所以就算胖子又逮住了我,我也要沖進去看看究竟。
進了門,就聽到屋子里的談話聲。
但因為隔得遠,我聽得不是很清晰,所以轉了個身,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墻角,慢慢的蹲了下來。
墻是那間屋子的外墻,我把耳朵貼在上面,里面的對話,就一字不落的落到了我的耳朵里。
可當我聽到他們說的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就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晴天霹靂感,震的心都疲軟了。
屋子里的人,是沈卓,還有,一個聽聲音就知道不是好路子的男人。
男人說的第一句話,就和胖子有關。
他跟沈卓說:“你他媽的是怎么搞的,賣個毒品賣了這么多年了還沒個度,知不知道昨天晚上警察來查了,要不是呂淵博機靈,你他媽早就被一槍斃了!!”
我的心咯噔的掉了又上來,那滋味,比痙,攣還難受。
我撐著軟塌塌的身子,倚在墻面上,繼續面目慘淡的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