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西北部。
咚——
鼓聲一響,殷商幾百兵士便應聲沖鋒。
其中,有乘坐戰(zhàn)車者,一車二馬,車上乘三人,分立左中右,每人一套弓箭、戈、刀、礪石等武器。戰(zhàn)車共二十乘。另有五十騎兵,皆奔馳戰(zhàn)場,氣勢恢宏。余下兵士,以甲護身,胄護頭,或持戈、或持矛、或持斧、或持刀、或持匕首、或持劍、或持戟,勇猛向前。
前方,為土方軍隊,披發(fā)紋身,大多盛馬,裝備精良,使用戈、矛、斧、刀等攻擊性較強的工具。兩軍一接近,殷商兵士奮力廝殺,進取,迫擊,打擊,有奮力拽住馬尾,繼而全力刺馬身,其上土方兵士迅速跳馬,反防御為攻擊。
兩軍廝殺,以兵器搏殺兵器。只見有正面交鋒者,一方以格刺探,瘋狂攻擊,另一方舉盾防御,竭力防御;有馬上馬下對持,馬下者巧攻馬腿,馬上者駕馬回旋,轉(zhuǎn)身反擊,力踏馬下者;另見僵持者,雙方對峙,莫敢妄動,反遭身后襲擊。
一進一退,一攻一守。
殷商戰(zhàn)車因地勢原因并未派上用場。中擊者無數(shù),鮮血奔涌,染紅戰(zhàn)場。勝者直接連同青銅胄割下敗者頭顱,收回布囊,或割下鼻,以數(shù)計人。甲雖以硬皮縫制,但遠遠抵不過戈矛鋒利,直接刺入生死部位,當場斃命。有膽怯者,見白白送死,妄想回逃,后有來者,見退即滅。
“啊!”
“救!救命!”
戰(zhàn)場慘叫聲連連,不多時,鮮血盡染沙場,黃土飛揚,將冷兵器拖入一場永無止盡的殘酷廝殺之中。
土方依舊在增兵,逐漸占去上風。
當——
鐃聲一響,殷商殘兵敗將立馬撤軍。
待到兵士撤退,土方軍隊便乘勝追擊,殷商救援軍隊及時掩護,弓箭手遠處射箭抵御,制止土方前進。
撤回營地,只見商王子昭一身戎裝,正指揮戰(zhàn)斗。
兵士一回,領兵的兵士便向商王子昭報告戰(zhàn)況,將方才進攻后余下的兵士數(shù)目向商王報告。
“稟告商王,方才一戰(zhàn),俘虜土方兵士十人。我軍損失慘重,戰(zhàn)死三十又一人,傷者一百又一人。”領頭兵士報告道。
啪——
商王聞言,猛力一拍桌子,只見那桌子一角便陷進了土中。
商王起身,緊縮眉頭,表情猙獰,嘴角半天抽搐,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握緊了拳頭,青筋暴起,布滿血絲的雙眼痛苦地看著前方土方修葺的營寨。
“這都一個月了!竟然還未拿下他們!”商王怒吼道,接著,將手上拿著的青銅胄狠狠摔到了地上。
“亞衢!”商王喝道。
“亞衢在。”從前方兵士中,走出了一男子。束發(fā),身著戎裝,眼神犀利,手臂結(jié)實,留有胡須。
此人便是此次隨同商王征伐土方的亞衢——衢侯。
“隨余一人直攻土方營寨!”商王命令道,充滿敵意。
只見衢侯不緊不慢地挪到商王的正中央,回復道:“王,依亞衢之見,不可。”
商王聞言,大怒,破口大罵:“你這豎子!難不成是戰(zhàn)了一月便膽怯下來了?”
衢侯回道:“王莫發(fā)怒。只是亞衢私以為,現(xiàn)已與土方作戰(zhàn)一月,僵持不下,土方現(xiàn)今占據(jù)上風,不斷往前推進,我軍雖拼死守衛(wèi),但仍舊不得獲勝,現(xiàn)五千兵馬死傷慘重,糧草亦消耗殆盡,若強行進攻,只怕力不從心,難以控制局面。”
聞言,商王癟了癟嘴巴。
衢侯說的不無道理,這土方軍隊極為彪悍,從他們率兵抵達土方侵犯之處開始,土方便連續(xù)攻擊殷商軍隊,大多迅速勇猛,異常厲害,經(jīng)歷一月,戰(zhàn)線不斷往南推進,殷商兵士雖已拼死抵御,但畢竟是一場消耗戰(zhàn),站得越多,死得也就越多,最后恐怕難以維持。
況且,經(jīng)歷了一月后,兵士士氣幾乎消磨殆盡,死傷勝多,軍中恐慌彌漫。
“你所言不無道理。”商王說完,重重地嘆了口氣,而后又回過身去。
衢侯見商王一臉無奈,于是繼續(xù)說道:“王,今土方建營寨,其實亦不敢輕舉妄動,土方不過占據(jù)了二邑,邑中眾人遭受控制,糧草皆被搶奪,它若是還想擴充,必定往南,不過,我軍拼死抵御,這亦是讓它吃盡了苦頭,故而延續(xù)了一月僅進了半邑,王當調(diào)動大邑商中的可靠人馬前來支援為好。”
言畢,衢侯撿起地上方才被商王扔掉的胄,將其呈上還給商王。
“恩。確實如此。”商王繼續(xù)點頭。
旁側(cè)跑來一兵士,慌慌張張地向商王稟告道:“回稟王,土方軍隊,退回去了。”
聞言,商王松了口氣,而后,又轉(zhuǎn)身面向衢侯,說道:“方才確是余一人過急了,還請亞衢莫要放在心上。”
說著,商王便走進衢侯,指向他的胸口,問道:“你的傷勢可有好轉(zhuǎn)?”
衢侯答道:“王莫要擔憂,已好轉(zhuǎn)無差。”
商王欣然一笑,道:“如此便好,余一人之前還因你這傷勢擔憂,命你返回你亦不肯,還當真令余一人為難,既然傷勢已有好轉(zhuǎn),那余一人便不必過分擔憂了。”
衢侯亦隨商王笑起來。
“亞衢先回去休息,若是有情況,余一人自會召見你。”商王對衢侯說道。
“諾。”衢侯回復道。
而后,商王便派兵士將衢侯送回了臨時搭建的草棚中。
一回去,衢侯便坐于床上,卸下了身上的甲,取下了頭上戴著的胄,低頭一看,胸口下面不過半個手掌寬的地方已經(jīng)染紅了一大半,他脫下衣服,胸前一道刀傷赫然展現(xiàn)。
他取過放置在床旁的草藥,扔進嘴里,嚼起來,那汁液便濺出,苦澀竄進喉嚨。
嚼畢,衢侯將草藥吐出,攤在掌心,繼而按到胸口。
“哧——”
他發(fā)出一個痛苦的聲音。
但是,他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
草藥一上,傷口便不再流血了。衢侯處理完傷口后,又將甲胄穿戴好,絲毫沒有留下傷口復發(fā)的跡象來。
他的傷,是十幾日前留下的。
彼時,商王率軍與土方軍隊作戰(zhàn)。商王騎一褐色馬,兩軍交鋒之時,幾個土方兵士直驅(qū)殷商一方陣地,直接沖著商王而來,中途幾人被攔截,最后有兩人成功靠近商王,商王手持一斧,全力防御,身手矯捷,并成功干掉了一人。
沒想,最后一人因身材矮小,順勢躲到了馬下,砍掉了馬的前腿,那馬嘶鳴一聲便倒下,商王從馬上摔了下來,還沒來得及起身,那人便一刀過來,意欲殺掉商王。
周圍的兵士皆被土方兵士克制住,就在千鈞一發(fā)之時,衢侯及時撲過來,以矛擋住了來人的一刀,商王才得以有緩氣的機會,沒想那人繼而從身上取出一小刀,直直向衢侯劃過來,衢侯推開商王,身體一往后仰,那小刀便劃向了自己的胸前。而后,商王挺身而起,一斧頭削掉了那土方的腦袋。
衢侯負傷,隨行醫(yī)見其傷勢嚴重,便請求商王將衢侯送回,不過,衢侯倒是死活不肯,乞求商王將自己留在營中,商王為其動容,便應允下來。
其實,衢侯早有預謀,之前一聽聞土方入侵殷商,衢侯便立馬將衢國大小事托付給可信之人,當然,其中免不了小臣宵趁機而入,衢侯便請回了史李進行牽制,此舉倒是引發(fā)了小臣宵不滿,之后,衢侯前往大邑商,覲見商王之時,衢侯聽聞商王要親征,便主動要求跟隨,這一切,不過就是衢侯想要更為取得商王信任的一種方式而已。
他不愿回去的原因其實還是因為小臣宵。現(xiàn)今自己負傷,小臣宵倒是巴不得自己戰(zhàn)死沙場,留在營中雖危險,但就自己當前的身體狀況來看,商王即便是當真需要自己出力,亦不可能給自己安排一個太過危險的位置,畢竟商王現(xiàn)如今還欠自己一條人命。
衢侯一邊在謀劃著自己的如意算盤,一邊卻聽到一兵士來報,道:“亞衢,王有令,現(xiàn)撤回大邑商。”
“為何如此倉促?”衢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他今日雖然確有同商王商議撤軍之事,但是沒想到這商王行事竟這般果斷,一眨眼功夫就拍板決定要撤回去了。
那兵士只說:“此乃王之令,原因如何,小的亦不清楚,亞衢只盡管動身便好。”
聞言,衢侯抿了抿嘴巴,回復道:“亞衢遵命。”
衢侯收拾完畢,前去見商王。
商王一見衢侯來,便扶住他的左臂道:“亞衢,余一人已派人通知師般,他會派兵前來接應,而后會添置兵士,余一人與你一道趕回大邑商再全面謀劃此次征伐策略。”
商王一臉嚴肅,衢侯點點頭,心中卻有萬般無奈。
于是,衢侯便隨同商王,領了幾百兵士離開,余下一千多兵士繼續(xù)鎮(zhèn)守。
商王騎于馬上奔馳,衢侯跟隨在身后。二人快馬加鞭,步行的兵士皆拼命追趕。
師般的人馬早早便于大邑商附近一邑接應,見二人風塵仆仆,趕緊迎接。
二人返回大邑商,婦好前來迎接商王,夫妻一見面,便擁抱一起。
衢侯突感胸口疼痛無比,想是先前撤兵時騎馬過激,導致傷口再度裂開,他強忍疼痛,向商王表明了返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