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沈新綠和我說過:“組長,你猜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問好是什么?”
“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組長,你真沒有創意。”她用手摳去指甲外多余的指甲油。
“那是?”
“你瘦了。”
……
如果沈新綠的觀點成立,那么夏成蔭的問候就是世界上最惡毒的問候。
“紀梧桐,你猜這個世界上最暖人的問候是什么?”
“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紀梧桐,你真是老古董。”他用手擦去他的特制咖啡杯。
“那是?”
“你寂寞了。”
我想代表各路神仙問候他一聲,但是也清楚答案永遠是我的比較精確:你比從前更寂寞。
這個無比惡毒的家伙,和容嬤嬤絕對不相上下。
怎么樣?我剛和自己大學時的死黨分手,還有就是我大學時代的男友終于步入婚姻的墳墓。不幸的是我連步入墳墓的機會都沒有。
“紀梧桐,你倒是和我說說,你昨晚那樣算不算落荒而逃?”
沉默片刻,“你是又想諷刺我了?”
“哪能啊!我是想說你能不能不像之縮頭烏龜。”
士可殺不可辱。
“夏成蔭,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的!你不能不找我茬,就當是施舍善心,讓我安生幾天行不行?我是沒骨氣,還不爭氣,但是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招惹過你,而且已經仔細思考過,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要是再沒完沒了的話,我會讓你很難看!”
我一口氣說出了一大堆我自己也沒怎么理解的話。
“怎么讓我難看?”他喝一口咖啡抬頭問我,眼睛里的信息是挑釁。
沒錯,對這種人就不應該有任何奢望。他們的嘴上有刀,心里有刺,不扎人就會覺得浪費了自己一身的好本領。
“夏成蔭,你放心、我絕對在世界末日來臨之前把自己推銷出去。”
“現在打擊傳銷組織。”
……
為了全方位地回擊夏成蔭,我決定聽從陳鳳英女士的一切合法的不合理的要求。相親,周末時間全部用于相親。我在一場場相親場合里奔波,大有“萬草叢中過”的態勢。
“你好。”
“你好。”
通常問好之后是短暫或長久的沉默。通常在雙方沉默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成功的幾率。含情脈脈的說明有戲,死魚翻眼的證明散場。
從對方的呼吸聲中判斷幾率的大小。周圍空氣暫時的缺乏氧氣是要求進行進一步了解,感覺到明顯的冷空氣的就是提醒對方該回家加衣服了。
記得大學中有不少同學見過網友,其中的很多死于一種“見光死”的病癥。相親中的大多數則是死于一種“見人死”的前兆。
我在新天地的咖啡廳中終于和一位救死扶傷的醫生具備含情脈脈和缺乏氧氣的情狀時,有人從背后拍了我一下。
“阿姨,我們又見面了。”
“阿姨”、“又”,兩個詞匯就可以讓我回顧起往事。90后。
“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吧。”
90后看我一眼,又看我對面的天使一眼,“沒錯啊,你不就是流落在黑水路上的阿姨么?”
這個時候應該用所有來掩飾過去的一切不光彩經歷。
“小朋友,我看你就是認錯人了。”打死我也不承認。
“欸,我說你這人怎么這樣,要不是我爸,你從黑水路走到你哪個破小區怕是要花仨小時。做人可不能忘恩負義。”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邀功”,還是可以干脆定義為“惡意破壞”。
“哦…那天晚上啊,我錢包落在飯店里了,身上沒有錢坐車了。謝謝你爸,和你。”
“阿姨,你總算是想起來了。”
白衣天使的微笑凍僵在臉上,我的那顆飽經風霜的心啊,哇涼哇涼的。
真的是氣不打一處來。
“阿姨,你這是干嘛呢?該不會是在相親吧?”
真不知道該回答“是”還是“不是”。
選擇沉默。
“你都這么一把年紀了,居然還沒有結婚。現在居然還趕起時髦來相親,嫁不出去的女的實在有夠辛酸的。”
我有權利質疑這個世界上像夏成蔭那樣毒辣的人是越來越多了,翻倍增長。
一切劇情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據說每一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一個克星。我卻感覺身邊的男性全是我的克星,是該窩在宿舍里查查星座運勢,最近究竟是犯了什么大忌,諸事不順。本命年都過了,生命還是一無所獲。再這樣下去,我的更年期一定會提前十年到來。
沒有過多的奢望,連夢都不敢多做兩場,怕自己一睜開眼睛莫名的緊張。心煩的時候沒有地方藏躲,難過的時候拿著電話沒有人可以撥。
比以前更老,失去更多,越來越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