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路上，一切還是依舊。不給人喘氣的機會，同樣也不給人窒息的機會。公交車上混雜的多種滋味已經讓我飽了。吃撐了。

電臺里播著自己沒聽過的歌，窗外是熟悉到已經厭倦的風景。電影院門前的畫報剛換上，畫報里幾個青春無限的男女生坐在風中的高臺上，對著行人微笑。《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又怎么樣呢？那些年，我獨自追過的男孩。想起就讓人懊惱。

剛進辦公室就聞到一股抽搐在空氣里的氣息：安靜而詭異。

夏成蔭的咖啡杯放在茶水間門口的柜子上，微微地冒著熱氣。在辦公室工作要具備的一大能力是什么呢？沒錯，察言觀色，時間上空間上的體會。最好是能提前感知到將要發生的，不是防患于未然，而是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有些事情要發生的時候，靠自己的能力是不能改變的。比如經濟危機，比如地震海嘯，比如喬布斯的倉促離世，比如卡扎菲的掙扎，比如所有和我無關卻讓我不安的事情。

我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寧檬已經坐在沙發上等我。一身黑白的套裝讓人十米之外就能感覺到神清氣爽，滿面涼風。

“怎么了？”

“夏成蔭怎么了？”

我放下自己身上剛從淘寶淘來的復古包，“他又發神經了？”

“沒有。是發瘋了。”

我看了她一眼，確定她不是在說謊，“他喜歡上沈新綠了？我早就知道他們的關系不一樣。”

“什么和什么！是夏成蔭他要辭職了。”

我愣了一下，有些感覺在心里彌漫開來。比公交車上的“早餐”更讓我奇怪的味道。

“那很好啊，是不是有更好的發展地了？咱們這小廟容不了大佛，更何況夏成蔭不知常說他自己是‘淺水之龍’嗎？”

“他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上次剛向老羅提出的和新天地商鋪的合作案。”寧檬盯著我的眼睛。見鬼，我居然有種心虛的感覺。

“那也和我沒有關系啊，又不是我讓他走的。說不定他要走就是因為不想再看到我這張臉。”

“說實話，你倆是不是吵架了？”

“學姐，我倆可是從小吵到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有一天他沒能損我兩句，讓我的身心受到刺激，他會覺得那一天不是完滿的一天。”

“那你是不是沒有接受他的刺激？”

…..

相信命運這種說法么？

現在我相信了。夏成蔭就是上帝派來打擊和刺激我的。我只有在他的壓迫下乖乖服從才能讓所有人服氣，甘心。我的不甘會被打壓下去，不情愿會被打壓下去，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打壓回原形。他不過是仗著自己有幾分能力，就可以一直把人看低。我是沒有接受他的刺激，在他風風火火地闖到我家來嘲笑我的相親經歷時，我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巴掌聲清脆悅耳，他臉上的五個指印也有一種大快人心的感覺。

小人。公報私仇。

寧檬還在用一種我不能理解的眼神看我，我絕對不能忍受這種待遇。我必須找到夏成蔭那個小人理論，讓他告訴我什么叫“君子”。

我正要沖出去，寧檬已經叫住了我。“梧桐，他在老羅的辦公室里。”

來真的。那又怎么樣，反正又不是我的錯。我可沒有逼他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話是這么說，沒骨氣的自己還是拿起那個小資杯子沖了杯速溶，我可沒有他那么小資，還準備什么咖啡豆。他都不知道有時候因為在淘寶上多逛了幾圈的我是怎么度過那些“艱苦卓絕”的日子的。一天兩端泡面，另一頓用涼白開解決。減肥最差的辦法，又胖又憔悴就是那樣飲食的結果。額頭上的痘痘一直提醒我，“紀梧桐，再這樣下去，你就真是無可救藥了。”

我也要提醒夏成蔭那家伙，“你再這樣下去就無可救藥了！”

順便還要提醒他一句：如果你走了，可就再也遇不到像紀梧桐這樣的打擊對象了。

人生一大悲劇是：在最讓自己憤憤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應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