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昔，靈蕓烹茶煮粥，約莫辰時四刻送往書房。可是這一日的心境卻截然不同了。門咿呀一聲緩緩推開，靈蕓舉步入屋，一抬頭卻沒有了往日會心的相視一笑，趙堔專心致志地翻閱著手中的書卷，許是沒有察覺到有人進屋，連頭也不曾抬起一下。或許他根本就不想察覺，靈蕓這樣想著，心中況味難明。要解釋嗎？解釋會有用嗎？如果我告訴他，我像疼愛弟弟一樣帶他，這不是進一步加深誤會嗎？老天，我到底該怎么做才是對的。

靈蕓就這樣傻傻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趙堔淡淡地道：“放下就出去吧！多謝！”

多謝？！靈蕓不可置信地看著依舊孜孜不倦的趙堔。“堔堔，你——一定要和我這樣生分嗎？”

“不要再喚我‘堔堔’。”語氣依舊淡淡，聽不出什么感情色彩。

“那該如何稱呼您，九殿下嗎？”靈蕓笑得像哭一樣難看。

“自然，‘堔’字只有我母妃和將來的妻子才喚得。”趙堔依舊不動半分聲色，而靈蕓早已在這席話帶來的震驚中落荒而逃。

剛奔出院子門口就和鄭清然撞了個滿懷。清然驚訝地扶住滿面淚痕，身子不斷顫抖的靈蕓，瞥了一眼書房猶自里外擺動的木門，心下了然一二。柔聲細語地勸著靈蕓：“我們去崖邊的樹林子走走，可好？”靈蕓哽咽著“嗯”了一聲。

一路走來，靈蕓的情緒已好了許多，擦了擦淚痕，慚愧地道：“讓清然哥笑話了！”

“無妨！小時候你哭得還少嗎？”

想起往昔的歡樂，靈蕓淺淺一笑，便沉默了下去。清然向來待人體貼入微，知道靈蕓不愿說適才的事，便岔開話題道：“本來昨日就該來向蕓妹妹恭賀生辰，只是皇上染上了風寒，直到今兒早才出得宮來。”

“難怪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正巧，昨日四哥送了我極好的的巖茶，正好為你解乏。”

清然含笑點頭：“正好，你的賀禮我已經讓人送到廳堂，一起去看看吧！”

靈蕓一踏進屋子，就瞧見地上擺滿了簍子，足足有十來個。不由瞧著清然訝異道：“清然哥不是把今后十年的生辰禮物一次性送足了吧！”

清然使了個眼色要她自己去瞧。“神叨叨的。”靈蕓念念有詞地打開最近的一只竹簍子，然后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第二只，第三只??????每一只里都是自己家鄉的土特產，而眼中的淚水也愈積愈多。

“送你這個可不是為了惹你哭的。”清然喚來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茹“小茹姑娘，請你去弄些熱水來！”

小茹看了看眼睛哭腫得像核桃兒一般的靈蕓，應聲去了。

清然轉身嘆道：“你若再哭，我都不敢讓你看家書了。”

“家書？！”靈蕓聞言忙收了眼中的淚水，歡喜地接過清然從袖中取出的家書。“我就知道爹娘不會忘了我的生辰，所以算好了差不多這個時候把信送來。”邊念叨著，邊小心而又迫不及待地撕開封印，滿心歡喜地聆聽父母的心聲。

“我兒，靈蕓！雖然與你遠隔千山萬水，但是，我和你娘日日都牽掛著你。上次，你在信中尋問少玨的事，為父一直在尋找，可惜依舊無果。我知道，你又要胡思亂想了，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錯，那時你也只是個孩子啊！若是少玨與我阮家緣分未盡，就必會有相聚的一日。此外，蕓兒你今年也滿二十四了吧！爹娘在這里祝你生辰歡樂！屈指算來，你離家已然十個年頭了！本以為來年你就要回到我們身邊了，怎可奈天不如人意！上次看到你信中說：只怕一生不得歸家了！我和你娘心中很是難過，我這么說，不是要惹我的蕓兒傷心，只是想告訴你，我和你娘在學著接受這現實，同樣，你也要懂得‘既來之，則安之’，過好眼下的生活最要緊，不要沉靜在無謂的傷感之中。況且，只要你一切平安，即便你在千里之外，爹娘心中也是安慰的。

此外，家中一切安好，你娘的酸痛之癥已經很少再犯了，這還得歸功于清然寄來的藥物。這里，為父還要嘮叨一句，十年來，清然不但關心著我和你娘的身子，更是像我們傳遞著你的消息，讓我們少了許多擔憂，況且，十年前，他也是為了你才終于應下了太醫一職，甚至，直至如今獨身不娶，他對你情意之深重，顯而易見。如果有可能，他日你不妨嫁與他，我們兩老也是極贊同的，若是你對他無意，就別讓他再等了??????勿掛！”

靈蕓看完了信，卻低著頭沉默不語，清然面露憂色，“難道??????伯父伯母——”

“他們很好！”靈蕓折起信，看著清然，欲語還止。

清然有些急了，“那么——”

“清然哥，”靈蕓打斷他的話，“你并沒有和馮小姐成親，對嗎？”

清然面色一凝，但很快坦然道：“是，我十年前來京城時就已經退了這門親事。對不起，我不該騙你，我不否認，我喜歡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和不愛的人成親。我府里還有事，就先走了，你——”他看了一眼靈蕓，“別多想！”便徑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