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

，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袞

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

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殘荷聽雨聲。

他去的時候，儀寧宮的池塘里，“小荷才露尖尖角”，而如今，只留下一池的殘荷，回想曾經(jīng)，她讀到：“留得殘荷聽雨聲”那一句時，一旁的他突然湊過來一臉認(rèn)真地道：“我陪你一同‘聽雨聲’，聽一輩子可好？”

此時此刻，荷也凋殘了，雨也滴答滴答了好幾日了，可是，你卻在哪里呢？

鄭清然剛進(jìn)儀寧宮，就見小茹撐著雨傘急匆匆地迎了上來道：“鄭太醫(yī)，您總算回來了！”

“兩廣的瘟疫實(shí)在厲害，我直到現(xiàn)在才得脫身。我不在的時候，蕓妹妹難道出了什么事？”

“唉！邊走邊說吧！”

一進(jìn)后院，鄭清然就瞧見賞荷亭旁，一抹瘦削的倩影撐著一柄油紙傘，兀自地佇立在殘荷細(xì)雨中，那寂寞憂傷的樣子令人不忍卒睹。

一路上，小茹已經(jīng)將事情說了個大概。原來，從兩個月前開始，靈蕓就再也沒有收到過趙堔的書信，而近半個月以來，朝廷方面竟然也和前方的軍隊失去了聯(lián)系，誰也不知道那三千人到底去了哪里。有的說，那群匪盜是沙匪，逃竄進(jìn)了沙漠，而趙堔則領(lǐng)軍追擊進(jìn)了沙漠，由于不熟悉地形，十之八、九已經(jīng)化作了沙漠里的枯骨；也有消息說，趙堔的軍隊在一處峽谷里和匪徒一決生死，結(jié)果兩敗具亡??????總之每一個消息都說得活靈活現(xiàn)，頭頭是道，卻沒有一個消息認(rèn)為趙堔等還活著。而皇帝也因為近來兩廣的疫情，而遲遲不派兵往前線搜索。

“鄭太醫(yī)，你一定要好好勸勸姐姐！你說的話姐姐一定會聽的?！?/p>

清然心中低嘆：自己十年前就叮囑她萬萬不可與皇族產(chǎn)生過深的糾葛，可是她不還是一無反顧地和趙堔在一起了嗎？

口上卻只能安慰小茹道：“我會好好開解開解她的，你先忙去吧！”

小茹這才依依不舍地走開了。

直到鄭清然走到近處，靈蕓才晃過神來，勉強(qiáng)地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鄭清然眼中滿是心疼的神色，體貼地道：“笑不出來就別笑了！”

鄭清然原本有一肚子想要勸解她的話，但近處一瞧她那本就纖瘦，如今更是風(fēng)一吹就要倒的身板，更有那蒼白如紙的臉色，便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只陪著她一起靜靜地兀立在殘荷細(xì)雨中。

良久。清然才柔聲道：“風(fēng)雨見大，還是回屋歇息吧！否則，伯父伯母知道了又該心疼了！”

或許是“父母”二字觸動了靈蕓，她猶疑了片刻，便輕輕“嗯”了一聲，隨著清然往屋里行去。

廊沿下，小茹遠(yuǎn)遠(yuǎn)就瞧見二人走來，總算松了半口氣，忙支使著小宮女們將一直備著的熱飯熱菜送上來。靈蕓看著小茹那忙活的樣子，再看看一旁難掩倦容的清然，只怕他是一回京就來見自己了吧，心里面又是慚愧，又是感動?！扒迦桓?，一起用晚膳吧！”靈蕓一邊收傘一邊道。卻見清然依舊在廊檐外撐著雨傘道：“怕是不行的，太子——”

“太子回京了？”

清然有些驚訝靈蕓突然的失態(tài)，但依舊耐心地解釋道：“是的。在疫區(qū)體察民情時，不幸染上疫癥，如今太子府里太醫(yī)正輪番守著，我作為主治太醫(yī)現(xiàn)在必須回去的??????”

本來靈蕓幾乎沒有生氣的臉龐，在聽到清然的話后，竟然像重生了似的，開始有了神采。

清然奇怪地看著靈蕓的反應(yīng)，問道：“怎么了？”

“有救了，有救了！”靈蕓不斷地重復(fù)這三個字。清然沒有催促，只等著靈蕓冷靜了下來，聽她道：“解鈴還需系鈴人，現(xiàn)在只有太子知道堔堔發(fā)生了什么，也只有他才能救堔堔。”

清然對太子與趙堔間的恩怨也是知道地，一針見血地道：“只是這系鈴人既然系上了鈴，又怎么會輕易解下鈴呢？”

清然的一句話立刻讓靈蕓熱切的心冷了半截，可是，事關(guān)堔堔，她又怎會輕言放棄呢？沉思了半響。終于看著鄭清然，懇求道：“清然哥，只有你能幫我了！”

鄭清然一愣，但他是何等聰慧之人，更何況對靈蕓的性子再了解不過了。旋即就明白了靈蕓的計劃。

“你是想乘著太子身染時疫，隨我潛入太子住處，然后見機(jī)行事？”

靈蕓毫不猶豫地點(diǎn)點(diǎn)頭。清然知道勸也是白勸，靈蕓看似柔弱，卻比一般的女子更加心性堅毅而有主見，卻仍然忍不住地道：“此刻連皇上都因怕時疫波及皇宮，將太子安置在城外的別院內(nèi)治療，人人避而遠(yuǎn)之，你卻反其道而行，難道真不知道‘死’怎么寫嗎？”

靈蕓咬著唇不出聲，只是定定地瞧著鄭清然。

“罷了，罷了！你收拾收拾扮作小太監(jiān)隨我出宮吧！”

靈蕓微微哽咽地道了一句：“我欠你的早就已經(jīng)還不清了吧！”便回屋準(zhǔn)備去了。

依舊佇立在風(fēng)雨中的鄭清然聽了這句話，不由瞬間的失神，夢語般地悵然一嘆：“從你第一次喚了我一聲‘清然’哥，我便知道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你很多，所以今生來向你還債了??????”

當(dāng)鄭清然回過神來時，眼前卻出現(xiàn)了一對小太監(jiān)。

同樣小太監(jiān)打扮的小茹從靈蕓身后探出小腦袋，有些尷尬地喚了一聲：“鄭太醫(yī)——”

鄭清然知道靈蕓小茹情同姐妹，也不多說，只道：“待會兒出宮門的時候低著頭，別出聲！”

小茹、靈蕓忙點(diǎn)點(diǎn)頭，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