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常聽說傷心可以讓一個人心碎,左笙總是嗤之以鼻,可如果一顆心像現(xiàn)在這樣被人撕扯著,他寧可它碎掉,再沒有任何知覺。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不再跟自己作對,千里迢迢跨過大半個中國來找一個朝思暮想的人,他不是沒有想過最壞的結(jié)果,可在他想來,最糟也不過是她不理他,竟然從來沒有意識到她會成為別人的!他應該馬上離開,徹底忘掉這次愚蠢的旅程和這個讓他痛恨的人,可骨子里的執(zhí)拗和驕傲讓他沒有動,當魏默林向他微笑致意時,他甚至也擠出了一個笑容。
“特意來這邊旅游?”魏默林問道。
“算是吧,有親戚在這邊,順便也來看看老同學。哦,我不會打擾到你們了吧。”左笙嘴上說著,可神情里并無半點歉意。
溫暖有點詫異于他的不動聲色,她自我解嘲地想,也許是她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竟以為他出現(xiàn)在這里專程只為找她。“沒有的事,我們正準備到六榕寺去,你有興趣嗎?”
“當然。”左笙一口答應。反倒了溫暖愣了一下,誰都聽得出來她的邀請不過是客套話,沒想到他真的答應一起去。于是這一次的出游成了溫暖感覺最怪異的經(jīng)歷,與兩個出色的男孩子結(jié)伴而行,她卻如坐針氈,全然搞不懂左笙想干什么。好在魏默林應付得體,一路上他態(tài)度友善地適時將當?shù)氐娘L土人情向左笙娓娓道來,不卑不亢,從容自如。左笙也扮演好了一個聽眾的角色,似乎對魏默林所說的頗有興趣。
六榕寺就坐落在六榕路上,雖說是長假第一天,但寺內(nèi)香火并不算特別茂盛,進入寺門后,古剎林木森森,寶相莊嚴,讓人的心不由得也沉靜了下來。
三人邊走邊看,寺內(nèi)香火最盛的當然還是觀音像前,不管時代怎么更替,世人得不到滿足的欲望總是那么多,自己無能為力,只得求助于虛無的神佛。魏默林如鄉(xiāng)隨俗地跟其余香客一樣買了香燭,分別遞給溫暖和左笙。左笙沒有接,他搖頭道:“我不信這個。”魏默林笑笑道:“誰都有實現(xiàn)不了的愿望,如果相信能讓你比較快樂,為什么不信?既然來了,就點一柱香吧,傳說這里的觀音菩薩很靈驗,說不得真的可以實現(xiàn)你的愿望。”
左笙沉默少許,沒有再堅持,接過香點燃,跟另兩人一樣鄭重在神像前叩首,再在功德簿上分別寫下本人姓名和所求之事,然后在功德箱里投下香火錢。溫暖見他眉頭也沒皺一下就從牛仔褲口袋里掏出一張百元紙鈔投進箱里,不由說道:“只要略表心意就好了。”左笙答道:“我的心意不止值這一點。”
三人點過香后,魏默林見溫暖被香爐旁的高溫蒸得額上有一層薄汗,便出提出到寺門口買水。忽然間只剩下左笙和她兩個人站在原處,溫暖沒來由感到幾分尷尬,便自己隨意地四處走走。不想往前拐了個彎,便到了六祖殿前,這里有是別有一番洞天,溫暖見殿內(nèi)的六祖像衣訣翩然,神態(tài)明hui,栩栩如生,不禁心里想起了那個著名的六祖悟道的典故,正出神間,聽到有人的腳步聲停在了她身后,不需要回頭,溫暖也可以感覺到是誰。
“你在這干嘛?”他問。
“我在看六祖的神像,可能也只有六祖那樣的天生慧根,才能有這樣超然于一切之外的神情。”溫暖看回六祖像。
“可是不是每個人都是六祖。”左笙慢慢走到她身邊。
溫暖心中涌起一種無力感,“左笙,你回去吧。”
“為什么要回去?我還要好好看明白,原以為你只是還不會去愛人,原來你只是不會去愛我。你可以為蘇亦辰有了女朋友那么失望,可以那么快地在學校里找了個如意的男朋友,為什么就吝嗇給我一個交待?”他的臉逆著光,看不清表情。
“你要什么交待?”溫暖猛然轉(zhuǎn)身,卻撞到他的懷里。左笙一把抱住她,不管不顧地說道:“你不喜歡我就算了,憑什么親了我之后又把我丟開,這樣算什么?”
“放開,菩薩都在看著呢。”溫暖一把拍下他環(huán)著她的手。
“可是菩薩也看不見我有多難過。”左笙頹然地垂下手,“溫暖,我是特意來找你的,你至少告訴我,我是哪里不夠好。”
這是溫暖第一次看到向來驕傲強硬的左笙在她面前如此軟弱,也不由得黯然:“不是你哪里不夠好,恰恰是你太好了,我們不合適。”
“我不明白這是什么鬼道理,那魏默林就合適?”他不忿道。
“這不關你事。”
左笙被刺痛了,口氣也變回強硬,“我不管,反正你不能這樣對我。那天晚上你說什么‘這是我還你的’,告訴你,你還不完!”
溫暖沉默地看著他,這才是她熟悉的左笙,她最討厭他的盛氣凌人,不講道理,還是一點都沒變。她越過他,一聲不吭地走出六祖殿,正好看到魏默林拎著幾瓶礦泉水朝這邊走來,看到了魏默林澄凈的笑容,溫暖紛亂的一顆心才像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