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左笙先前住過的小公寓,他承認了房子不是什么親戚的,而是他家在這邊的產業之一。溫暖走進這里,難免想起前一次兩人在同一個地點發生的事情,不由有些不自在。左笙見她刻意避開了上次那張沙發,坐到另一個角落,心里也有數。那一天兩人糾纏的情景也在他腦海里重演,讓他體內一陣發熱,可哪里還敢輕舉妄動,按開了電視,就老老實實進廚房燒開水。
嘈雜的電視聲立刻化解了房子里的尷尬,溫暖連換了幾個臺,每個頻道的新聞幾乎都在聚焦著各地“非典”的情況,無非是個省市的發病率或板藍根、白醋被搶購一空的報道,就連屏幕下方也不斷打出相關的滾動信息。溫暖看著,忽然直起了背,緊盯著屏幕,只見屏幕下方反復出現了一則消息,大致的內容是,大前天從云南KM市開往BJ的K××次列車16號車廂內有一名高燒昏迷的男性農民工被送往醫院,經專家診斷后確定為已處于發病期的非典患者,由于該男子刻意隱瞞了自己的病情,并在封閉的車廂內待了20多個小時,極有可能將病毒傳播給同車廂的乘客或跟他接觸過的人,因此有關部門通過電視臺的信息要求該車廂其余乘客到醫院進行檢查。
“左笙!”溫暖朝著廚房喊了一聲。他探出了頭,問道:“干嘛?”
“你先前說昨天剛從云南回到BJ?是飛回來的?”
“哪里呀,我們導師怕死地很,怎么會坐飛機,而且學校哪里會批那么多的經費,坐火車回來的,差不多40小時,差點沒悶死我。”
“你是不是大前天從昆明上的車?K××次?”
“咦,你怎么知道?”左笙笑著端了杯水朝她走來。
一股涼意沿著她的脊背望上爬,連聲音都開始虛浮:“多少號車廂?”
左笙邊把水遞給她,邊側頭回憶:“嗯……好像是14號車廂。你問這個干嘛?”
溫暖接過他手里的水時,手指無意識地碰觸到他的手,大吃了一驚:“你的手為什么那么燙?”
左笙覺得有些好笑,“我剛端了杯熱水,手當然燙。”
她不理會他的話,用手在他額頭上試了一試,一樣的燙,左笙把她涼透了的手抓了下來,疑惑到:“你干嘛呀。”
溫暖用力甩開他的手,急得聲音都變了調:“你知不知道就在跟你同一輛車的16號車廂發現了一個發病期的非典病人?”
“非典病人?”左笙愕然,然后臉色慢慢地沉下去:“你怕我傳染給你?”
“你……我就說了你是個瘋子!”溫暖在客廳急著轉了一圈,“有沒有體溫計?你這幾天有沒有咳嗽、頭痛、不舒服?”
見他只懂得搖頭,她索性一把拽起他的衣袖就往外拖。
“去哪里?”“醫院。”溫暖什么話都不想再說,只緊抿著嘴拖著他往前走。
“我跟他又不是一個車廂,那有這么容易傳染上。”他無奈地說。
“閉嘴。”溫暖連拉帶拽地將他帶上計程車,一路朝醫院開去。
左笙實在拗不過她,只得到醫院后乖乖做了檢查,醫生認為他確實存在低燒的癥狀,又跟患病著同乘一列客車,當即要求他留院觀察。
左笙一聽至少要留院7天,立刻就急了:“用不用那么夸張呀,37度7都要住院觀察?”
“你這個人知不知道分寸,如果真的出了事,有可能會死你知道嗎?”溫暖眼里隱隱有水光流轉。
左笙這時卻笑了:“你在擔心我嗎?”
“不可理喻。”她不再理他,只專注于問醫生需要辦理的手續。醫生同時也給她測量了體溫,雖然一切正常,但由于她也跟左笙有過近距離接觸,所以要求她回去之后密切關注自己的身體狀況,一有不適,立刻向醫院反饋。
左笙在醫院里待了7天,溫暖心中的兩個自己就爭斗廝殺了7天。一個聲音在問她:溫暖,當感覺到他有危險的時候,你為什么那么害怕?那種欲哭無淚的恐懼和絕望是出于對一個你不愛的人的關懷嗎?送他去醫院的路上,你的手為什么在抖?跟失去他的可怕相比,兩個人之間的差距是否真的那么重要?
另一個聲音卻在說:溫暖,你在為你的軟弱和感情用事找借口。你知道事情也許沒有那么糟糕,他跟那個非典病人并沒有很直接的接觸,很可能只是一場小的傷風感冒。憑借他的家庭背景和陸家的這層關系,他完全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顧,而你什么也做不了。如果你放任自己,很有可能連最后的驕傲也喪失。
兩個聲音都義正詞嚴,據理力爭,溫暖疲憊不堪。左笙在醫院里每天都給她打電話,訴說自己被“囚禁”的委屈和無聊,聽溫暖在電話里的反應始終是淡淡的,也摸不準自己到底哪里出了差錯。
左笙住院的第二天,溫暖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原來,前一段時間,叔叔害怕受到非典的波及,覺得在她們里也不安全,便帶著一家三口回到他附近農村的老家,那里交通閉塞,絕少外來人口,是個避難的好地方,這也是媽媽先前沒能跟她聯系上的原因。“不要緊的,媽媽,你沒事就好,先前聯絡不到你,我還擔心來著。”“你不會怪媽媽事先沒有及時通知你吧?”“怎么會呢,你是我媽媽。”我只是遺憾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暫時忘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