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苗寨：青山如屏，碧水如鏡；一如沈從文先生筆下的邊城。花間云影中，一個美麗的靈魂在徘徊驛動，茶余飯后時，一段動人的故事被競相傳頌。

林子和燕兒相戀的時候，每天都會為她吟誦一首宋詞。不為別的，只是因?yàn)檠鄡涸鵁o意中對他說起：自己好喜歡那“曉風(fēng)殘月”的“楊柳岸”，希望在將來的某一天能夠和林子生活在那里。種上一畦油菜花，蓋起一座吊腳樓，樓前植一行依依楊柳，以青山作廬，綠水為家，在青山綠水的掩映下，一起“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

情竇初開的年齡，再加上純真善感的心靈，他們開始慢慢地在乎彼此的感受，甚至于對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盡管在別人眼里：這樣的愛太天真不實(shí)際。“不管別人怎么說，我只要你愛我！”燕兒這樣對林子說。

然而，在發(fā)自內(nèi)心的相愛背后，林子和燕兒的心里都很清楚：精神不能脫離物質(zhì)而單獨(dú)存在。愛情屬于精神的范疇，自然也不能。“要想改變自己的生活，就必須走出這閉塞的大山。”林子這樣對燕兒說。

村后的大山曾經(jīng)是林子和燕兒兒時的“快樂天堂”：每天悅耳的放學(xué)鈴聲一響，他們便會和小伙伴們一起直往山上跑。摘紅果、挖毛根、逮野兔、掏鳥蛋……山上是密密麻麻的樹林：松樹、楓樹、素竹都有……云雀、畫眉“樂此不疲”的“淺吟低唱”卻怎么也舒展不了人們?yōu)榻煌ú槐愣o鎖的愁眉。特別是一到秋天，一群唧唧喳喳的燕子“呼朋引伴”地飛向南方去了。望著那漸去漸遠(yuǎn)的燕子，林子和燕兒都流下了莫名的眼淚。也許是因?yàn)槟巧侥撬乔槟蔷皳軇恿怂麄兡歉嚨镁o緊的心弦。是的！他們不愿一生一世都奔走于那一道又一道的溝坎，不愿整日整夜守望那沒有電燈沒有音樂的星空，更不愿年復(fù)一年地去面對鄉(xiāng)親們那一雙雙被貧窮和苦難灼干的眼睛。

林子離開燕兒遠(yuǎn)赴南方是在那年的秋天，蕭瑟的秋風(fēng)從不遠(yuǎn)處的山腳下緩緩吹來，凄冷的煙雨將青山綠水籠罩在一層釅釅的離愁之中。此去經(jīng)年，更不知?dú)w期是何年。

“林子，能再為我吟誦一遍那首秦觀的《鵲橋仙》嗎？”燕兒癡癡地望著林子。

就在林子決定動身去南方的前一天，好心的鄉(xiāng)親說服了兩人的父母，給兩人辦了一個簡簡單單的訂婚儀式。為的是給即將遠(yuǎn)行的林子留下念想，為的是能讓山里娃榮歸故里建設(shè)家鄉(xiāng)。“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家的茅草窩！兒呀！可千萬不能忘本啊！”父母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那話語宛若故鄉(xiāng)那潺潺的小溪，溫潤的春泥。身著苗家盛裝的燕兒將盛滿“下關(guān)風(fēng)”、“上關(guān)花”、“蒼山雪”、“洱海月”的“三道茶”恭恭敬敬地呈給未來的公婆。眼淚卻簌簌地落下，在林子眼里猶如一朵沾雨的梨花。人世間最令人難以消受的莫過于離別，而最能了解離別之苦的莫過于耳鬢廝磨的情侶和新婚燕爾的夫妻了。“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fēng)無力百花殘”描寫的也正是此情此景。林子深知：讓燕兒幸福是自己這一生最在乎的事。

望著淚眼迷蒙的燕兒，林子緩緩地吟出了那段膾炙人口的“千古絕唱”：“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一剎那間，林子淚如泉涌，往日里與燕兒朝夕相處的一幕一幕又一次涌上心頭，揮之不去。而從此后，自己就要和燕兒天各一方了！

走不完的天涯路，揮不去的鄉(xiāng)愁。“執(zhí)手相看淚眼，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問今宵酒醒何處？”林子不禁發(fā)出一聲嘆息。

“林子哥！家里面有我照顧，你就放心地去吧！”

“燕兒！你……你難道真的決定要留下來了嗎？”

“是的！我決定了。山里的孩子太需要教師，太需要受教育了！雖然這兒很艱苦，但是我愿意用自己的智慧和青春的熱血，去蕩滌孩子們目光中的愚昧，點(diǎn)燃山村的黎明！”

“燕兒！你的心思我懂：選擇了你的愛，愛你的選擇，你會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鄉(xiāng)村教師的！”

沒有挽留，甚至也沒有問歸期，燕兒就這樣目送著林子那高大偉岸的背影漸漸地離自己遠(yuǎn)去，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為他祈禱平安好運(yùn)，為他祝福快樂健康。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清脆的柳笛，像夜鶯或是畫眉在枝頭引亢高歌，那美妙的歌聲從山腳飄飄蕩蕩，輕輕地和燕兒擦肩而過，飄向那山坳里那個炊煙裊裊的村落……

“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