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頭也沒回,朝著鐘山飛去。至今,我也不知道師父與她到底怎樣,只曉得在我養傷之際,華胥回回來鐘山,大喊要與師父大戰三百回合,至于到底戰沒戰我也是不知的。
我一回鐘山便甚沒用的昏了過去,醒來時已經手是手、腳是腳,那些令人膽戰心驚的白骨已然不見,我抱著師父痛哭失聲,上氣不接下氣,鼻涕眼淚傾瀉而下,鬼哭狼嚎嚇壞了一室人,直到再次昏了過去,期間師父一直拍著我的背,輕言軟語,“好了,不怕了,不怕了……”
躺在床上的日子,師父每每過來都端著一碗湯藥,我哭著鬧著嫌那湯藥太苦,不愿喝,師父便耐著性子哄,哄來哄去不過是“良藥苦口利于病”這一句話,然后一勺一勺送進我口里。
后來聽阿紫說,師父耗了五百年的修為才將我渾身的尸毒給逼出來,又去不死國找醫圣為我重塑了手腳,現下想來,那為我重塑手腳的醫圣大概便是蔭蒼了。我國國君兩次為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妖醫治,這……真讓我得意的想要忘形,初初在惑欲林里,哪能想到我會見到國君,更料不到國君會為了我費心。
還聽小狼說,他欲和薤白師兄以及幾位門人去萬獸窟為我報仇,沒想到那里一片冰雪狼藉,似是在一夜間被人滅門,連一絲渣渣也沒剩,也不知是何方人士所為,果決狠戾的令人毛骨悚然。
“你同那個下仙是什么關系?”
一道聲音驀地闖進我耳里,打斷了我的回憶,我愣了片刻,轉了轉頭,便見句芒雙手抱劍站在琉璃的彩光下,涼颼颼望著我,我愕了一愕,隨即想起他口中的那個下仙指的是大雨。
“你問這個做什么?”
他依舊抱著劍,眉頭擰起,過了好久,才冷冷道:“我問,你同他是什么關系?”
他這種神情這種語調讓我渾身不爽,斜覷了他一眼,“我同他的關系,與你何干?”
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說,他站在原地一動未動,只是眉頭越擰越緊,許久后才開口,聲音干澀,“你為何對我如此冷言冷語?我已同你解釋過,我當時并不知曉華胥會那樣對你,如若我知道,萬不會讓她將你帶走。”
我心里冷笑,這個解釋根本不是解釋,我實實在在是被華胥帶走了,在華胥萬分氣怒的情況下,在句芒上仙的官木神山,當時的句芒上仙,也實實在在是想讓我受到一番教訓,或者是想讓我離他遠點,免得擾了他的清凈。如此初衷,不管結局怎樣,都足以讓我死心。
“句芒上仙,你年紀也不小了,比我大了不知幾萬歲,難道你沒聽過,時過境遷、人心易冷這八個字?”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顯,我已經不再是那個,一心黏著你戀著你跟著你的妖妖了,請叫我桑寄?!?/p>
他身子一僵,神情比平日里更加冰冷,如寒日里蒙上了一層冰霜的白梅,傲然冷冽,他忽的亮出長劍,指向我,“桑寄?”
我半瞇了眼簾,“如何?”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從牙縫里蹦出字眼,“信不信我殺了你?”
“信不信本尊先殺了你?”白袍一閃,師父擋在我床前,與句芒對立而視,我在師父身后,看不清他們兩人的神情。
聽得句芒道,“燭陰天尊虛懷若谷,萬事以蒼生為先,可別因為她誤入歧途!”
“本尊做事,從來不需要旁人指手畫腳?!?/p>
“晚輩只是奉勸天尊一句。”句芒依舊冷言冷語。
“你的父王也不敢跟本尊這樣說話,看來,你確實如你父王說的那般任性妄為、疏于管教?!睅煾笓]袖,建起結界,句芒被隔絕在外,看不見人影。
師父坐過來,為我掖著被角,眼神一如既往那般柔和深邃,“好好休養,不要因為凡事擾了心境。等你傷好了,為師便帶你回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