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門口,那一襲紫色華服的女子飄飄然站在飛檐下,周身陽光流轉,溫婉沉靜。
我緩緩走過去,拉過她的手,“怎么站在這里?傷都好了嗎?”
還是那般惹人憐愛的模樣,聲音柔和,“大好了,好些日子都沒看見過你,特意在這里等你。”
我輕點了頭,“你同小狼受傷不輕,我便沒敢打擾。”
“小狼從后山撈了幾條魚,我們過去看看吧……”她拉著往院內走,我跟著走了兩步,停下,“我有些困,晚一點再過來。”
阿紫放開我的手,背影單薄,越發顯得清瘦,好久,她才低低出聲,“妖妖,我這都是為了你好……鐘山不適合你,你待在這里只會讓自己不好過,讓師父為難,所以我才……你怨我恨我都沒關系,你不要對我不理不睬好不好?”說到最后低低啜泣起來,肩膀抖動,弱柳扶風。
我過去攬住她的肩,輕聲細語,“我沒有怪你,你別難過,我真的有些困,晚上再來找你。”
我拉開門進屋的時候,那道紫色身影依然站在不遠處的飛檐下,神情帶著淡淡的哀傷。
我不怪你,但不代表,我們之間的感情,依然完好如初。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不管當初出于什么樣的心境,結局都是無法挽回,事后會找借口,說明你還在乎那些曾經,你還在乎,那我,便可以裝作若無其事。
六月初六,天氣晴好,白云悠悠。泰山之境一片喜氣。
我原本想騰云上山,師父說,沿途風景不錯,他也很多年沒來過泰山了,想走走看看,我自然不能有異議。便一步一步往上爬,他倒好,換了尋常人家的衣服,收斂了巨大仙氣,雙手別在身后,一路游山玩水頗為自怡,倒是苦了我這個搬運工,那兩壺千年瓊漿提起來很是費力。
沿途成群結隊不少仙人,大抵都是前來參加婚宴的,神情愉悅,走在泰山的云梯上指指點點,頗有指點江山的意味,人多了難免口舌也雜。
一說:“聽聞這半夏公主是仁圣大帝的獨女,既是獨女,怎么舍得早早把她嫁出去?”
二說:“半夏公主的婚事自幼便定下了,當年寒荒之戰,仁圣大帝手下的一名大將,生生為大帝擋了一劍,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那大將遺孀當時身懷有孕,大帝回了泰山,好生照顧著,那女人生了男孩,便是尋骨,大帝認了他做義子。
幾百年后,大帝喜得半夏公主。那女人也是癡情,被思念折磨了幾百年,最終香消玉殞,死的時候,大帝便將半夏公主許給了那位尋骨,也算不得是嫁出去。”
一說:“這么說來,仁圣大帝等于將這泰山也許給了那位尋骨啊。”
眾人一陣唏噓,說那尋骨真是有個好老子。
我往師父跟前湊過去,悄聲問,“師父,那寒荒之戰你也參與了吧?那大將真是那樣英勇么?”
師父看了我一眼,并未答話,轉頭看四周,唔……鳥語花香。
一個小老頭轉過頭來嘿嘿一笑,“看你二位年紀輕輕,那寒荒之戰可是六千年前的事,豈是人人都會參與的,小老兒我活了六千一百歲,當年的事卻沒瞧上,當真是遺憾,沒能領略到……”他頓了一頓,而后又朝著東面深深做了一揖,屏氣凝神,神情恭敬,“鐘山上那位天尊的風采……”
他竟然連師父的名諱都不敢說出口。
我心里輕笑一聲,這老頭也真是浮躁,光憑著外表就才胡亂猜測年齡,想想師父那幾十萬幾百萬的年紀,年輕?
“噗……”我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那半夏公主也將近六千歲了,看上去還是如花妙齡,一點兒也沒顯老啊,你光看外表就來猜測別人的年齡,似乎有些不妥。不過……你這外表,倒是同你的六千一百歲,十分相襯。”
那老頭顯然有些不高興,瞪了我一眼,對著泰山拱了拱手,“半夏公主修為高深,又有仁圣大帝的栽培,早早便脫離凡胎,容顏自然不老,爾等不過都是些修為尚淺的仙道,哪里能同半夏公主相比擬。你莫要說大話,小心閃了舌頭!”
我先是一愣,扭頭看師父,他似未曾聽見,神情淡淡的,背著手一步一步往上走,飄逸渺渺,我猛然哈哈大笑起來,不能自抑……
“哈哈,哈哈,修為……尚淺的仙道?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老頭,你太可愛了!”他居然說燭陰天尊是修為尚淺的仙道,開天辟地以來,恐怕他是第一人,也將會是最后一人,空前絕后,非他莫屬!
那老頭氣的臉色發青,“你們連騰云駕霧都不會,不是修為尚淺是什么?!我們這里的人,雖然修為不高,卻心性正直,哪會像你二人,裝腔作勢!”
我笑著一個勁的點頭,“是,是,是,我們裝腔作勢,我們再也不會了,您老教訓的對,您老先請,先請……”
他這才放過我們,得意洋洋,“年輕人,這樣才地道……”
我又一個勁地稱是……
待老頭走遠,師父悠悠飄來一句,“你這樣,叫他以后的日子怎么過?”
“咳咳,咳咳,這個……徒兒只想逗逗他……沒有惡意的……”
師父悠悠瞥了我一眼,而后,轉頭觀景,我縮了縮脖子,趕忙蹭蹭兩步多爬了幾個云梯,離得師父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