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車舜鈺掛牽的,莫過于郵件的內容了。她目不轉睛,一字一句的讀到:
“舜鈺,你好!本想打電話,但是難以啟齒。何況,這種事打電話,可能會使事情變得糟糕透頂。發份郵件,述說詳細較為妥善。
我與男友顏陽陽是初中同學,高中分了校,大學又聚到了一個大學城里了。他在工程學院,我在財經大學,相距三千米不到。我同他早就彼此產生了好感,偶然邂逅,便墜入了愛河。被我同室的同學撞到,她們便追根刨底,不懂世事的我就能耐的,眉飛色舞的講給她們聽了。她們見他老實巴交的樣子,就大著膽子戲謔他,捉弄他。不出十天,事情演變了,急轉直下,她們合起伙來,從騷擾我,到欺負我,再到凌辱我。
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們竟然將我交給了一個色狼男,并且把我和他鎖在了四樓的宿舍里。我被逼無奈之下,向他發出了求救電話。幸虧他及時趕到,不然,我就慘遭強奸了。
回頭想想,如果當時被強奸了,哪能害他吃上六年的牢獄之災呢?唉,是我對不起他,是我害了他啊!
當他踹開門的時候,色狼男正赤條條的在撕扯我的衣服。終于,他青筋暴漲,怒眼圓睜,暴怒了。他拎起門后的旅行箱,就朝他拍過來。熟料,旅行箱的拉鏈掙開了,張開了大口。色狼男氣急敗壞,挺起脖子,要用頭功撞他。他托起箱子,掀開上蓋,來了箱中捉鱉。
誰也不知道,他暴怒的時候的力氣有多大,只見他死死的把色狼男扣緊在箱子里,呼呼地悠起來了。當他轉到仍然不足以解恨的時候,箱子脫手而出,色狼男沖著窗子飛出去了。
經搶救無效,色狼男變成色土男了。同時,他也被刑拘了。經公安人員的調查取證,又到他所就讀的工程學院搞民調,凡熟悉他的老師同學都稱道他為人忠厚老實。盡管色狼男的父母強烈要求判處死刑,但是,案情是防衛過當,失手傷人過失犯罪,洞若觀火。最終判處了七年的有期徒刑,由于他是無心傷人,真心悔過,努力改造,獲得了減刑,被提前釋放了。
我與他已經論及婚嫁了,然而,一沒有固定的生活來源,二沒有自己的事業。所以,有三條路可走,其中打工的一條是行不通的。剩下的兩條路,是以我駕輕就熟的業務,去其他商場開個同類的柜臺;或者盤下你的貨柜,就地開張。
我借此機會,順便向你提出辭職,希望元旦之前答應我的請求,好嗎?
謝謝你三年來的高薪聘請,更要謝謝你使我了解了玉石的經營之道,實在是抱歉了啊!”
“舜鈺姐,光天化日之下遇上搶劫了啊。”奕奕陪她讀完,直言不諱的說。
“你不覺得他們的故事凄婉動人,值得同情嗎?”車舜鈺置身事外,公正的問道。
“嗯。”奕奕消沉的回道。“那,你辛苦建立的營銷網絡,豈不是被她搶占去了嗎?”
“畢竟,我沒有充裕的時間關照買賣。”車舜鈺明晰的擺明事實道,“三年來,在她的管理之下,也為我的第一桶金賺的盆滿缽滿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應當感恩于她呢。”
“舜鈺姐,你待人和善包容,寬宏大量,不愧是我心目中的姐姐呢。”奕奕感動的說。
“你呀,氣不過他們是虛,期望他們幸福是實。”車舜鈺推己及人,真誠的說。“好了,我回復她的郵件,就說星期六,我帶上我的哥們妹妹與她面談。”
“嗯,就這么著,試探她有沒有定力。”奕奕應諾道。
“誰啊?誰沒有定力了啊?”趙金領提著一個鼓囊囊的布袋,撞開門問道:“奕奕,背地后說我壞話了,對吧?”
“你全都聽到了啊?”奕奕抬起右手捂著嘴問。
“全都聽到?”趙金領把包往床上一撂,說,“全都聽到了,還不氣死個人啊。”
“金領,別認真,奕奕在逗你玩呢。”車舜鈺深知她性狹、喜猜,息事寧人的為好,說道:“我說過回來有事情的,都是店里的事啊。”
“奕奕,小妮子,竟敢捉弄我!”她說著,與她嬉鬧在一起了。
車舜鈺看著熟悉的包包,問道:“包里的書,小春都簽過名了嗎?”
她們停下嬉鬧,趙金領回道:“嗯。總共十本,奕奕和我各兩本,其余六本是舜鈺姐的。哦,對了,奕奕戲弄于我,你那兩本就由本掌門人沒收了啊。”
“呵,金領,你就用不到我了,啊?”奕奕嗔怪道。
“用不著,用不著,是用不著!”她連珠炮似地說。
“唉,這女孩子發生了關系,就膽大心潑了啊。”奕奕嘆口氣,說,“用著了,別求我。”
“不求,不求,就是不求!”她咄咄逼人的說。
“我啊,可是用得著你們的呢。”車舜鈺看出金領有點較真慪氣了,就不露聲色的說。
“舜鈺姐,”她拱手說道:“妹妹金領愿效犬馬之勞。”
“沒那么嚴重啦。”車舜鈺見奕奕要插言,便緊接著說:“剛才,我同奕奕正是在商量此事呢。是我那經理人發生了變故,我也決定把貨柜盤點給她了。”
“網上的店鋪也歸她嗎?”金領愕然的問。
“她可以自愿申請開通網上店鋪啊。”車舜鈺回道。“我的計劃就在于此呢,等我撤出資金,就在校內的學子陽光園區租一間小的門頭房,實行店內網上銷售。不過,需要姐妹們輪流打理,怎么樣啊?”
“不會是做義工吧?舜鈺姐?”金領敏感的問。
“當然啦。”車舜鈺有意賣關子道,“不會啦。至于傭金嘛,我計算過了,按銷售額的百分之十五提成,還有疑問嗎?”
“舜鈺姐,產品是你家的呀。”奕奕樸直的說,“再高的利潤,這個比例的提成,也會蝕本的呀。舜鈺姐是不是在走圓夢行動的路線啊?”
“舜鈺姐,奕奕說的有道理,你不能為了關照我們而不計成本啊。”金領慚愧的說。
“攤低利潤,正是為了對得起你們的付出啊。”車舜鈺磊落的說,“眾人拾柴火焰高,如果沒有你們肯幫忙,恐怕都難以開張呢。”
趙金領心情舒暢的分完書,又從袋子底下取出一小袋棕紅色的東西,是松子,是小春為了聊表心意買的。小春原想請客,而學校管理層元旦前后將有所變動,又趕上年底的總結考評,因此,各項工作都非比尋常了。
她們說干就干,放下手中的松子,前往園區了解大概。途徑圓夢亭,只見孤獨的杰克坐在里面陶醉在吉他里了。她們入學初期,正值秋高氣爽,杰克就經常來這里彈吉他。有時,還有萬金山參入其中。最為引人入勝的是,萬金山彈得那首《阿斯圖里亞斯的傳奇》。樂曲就像一個少女的內心世界,夢幻般的現實,寧靜般的奔放,內斂般的桀驁,深深地打動了她們。當時,車舜鈺就指著萬金山說是她的老鄉。時過境遷,老鄉回鄉了,丟下了這孤零零的杰克。
園區內,有三間門頭貼出了轉讓的廣告。車舜鈺把三個手機號輸入通訊錄,以備節后聯系。她們本應直接去餐廳,可又放心不下可憐的杰克,便繞道圓夢亭,孰知人去亭空了。她們料想他大多是在釣女孩子的魚的,在餐廳見到他,就像見到了小丑。
晚上。萬金山把吉他抱在懷中,一坐就是兩個小時。經母親再三催促,他才洗漱睡下了。夜里,仿佛又下起了大雪,他走出門外,短時的西北風卷著雪花,忽東忽西,忽南忽北的到處飛舞。雪花在短時的風力下,時而交叉為疏密網狀,時而變換成輕快的舞步,時而幻化出童話般的世界。爸爸招呼他回屋睡覺,說睡過了頭,耽誤了明天的年集,可不要哭鼻子。他好像變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小學一年級的那個寒假。
第二天。在集上,他跟在父親的身邊,發現有一個爺爺領著孫女,在鬼鬼祟祟的躲避著他們。他不禁問父親他們是不是遇到麻煩啦?父親說,他們就像是在照鏡子,而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了丑八怪,能不膽戰心驚嗎?父親買上蒸年糕的大棗,就家走了。
他醒了,被窩里汗津津的,是做了一個夢。哎,對了,那個小女孩在三山大學出現過,看她的表情,似乎認識他似地。幾次三番,他都想上前問個究竟,然而又過于唐突了啊。
記得那次在圓夢亭彈琴,招來了幾個女孩子,其中就有她。他彈奏完畢,猛然抬頭,發現她正在指著他,發現那個小姑娘一下子變得亭亭玉立,端莊淑美了。
朦朦朧朧,聽車路說起過閨女,三山大學,嗯,他還認識那個保衛科長。是他的閨女沒錯,她長得好像是鄭璐阿姨的妹妹呢。
上午。他又去了大禹峰下,沒有見到他們。在空曠的山地采集數據,兩天的時間足夠了。他面朝東坐在一塊方石上,仰望著大禹峰,仿佛置身于茫茫洪荒之中,無所適從了。他閉上雙眼,切身體會到了水波蕩漾,而又波瀾不驚。此刻,他穿越時空,與他進行了心與心的溝通,洪水退卻,一切都恢復了常態。
他想啊想啊想啊,想寫一首詩,搜腸刮肚詞不達意,治水保社稷,豐功偉績,古今統知,難道只有熱戀中的人才能寫詩!
臨近中午了,趕集的萬康達仍未歸來,母子二人走出門,站到高坡上向下眺望。許久,一輛越野車駛上了環山路,車速很慢,形同老牛車一樣。又過了許久,車子停在了門前。車路和司機迅即下車,扶萬康達下來。
母子二人見狀驚恐萬分,頭部包扎的密密實實的竟是他。他們進到屋里,大家落座,車路黯然神傷的說:
“昨天,我聽他們測繪的說了,有村民背信棄義,無理取鬧。今天上午,特來探望兄嫂,是否心回意轉,就此罷手了。誰知,就在山腳下發現了躺在路中央的滿地菜葉當中的康達。我眼見他的頭部在流血,掏出手機要報警。康達舉起手說:
‘兄弟,千千萬萬不要報警,冤有頭債有主,今日遭你遇見,也算他們替你解了那一板凳之恨吧。我也寬心啦。’
我說:‘這是哪出跟哪出啊,能有恨嗎?我能有的是罪疚。你被人打的都頭破血流了,是犯了故意傷害罪。’
他說:‘想當年,我也是一時沖動,莽撞行事啊。我的兒子也傷在頭部,一報還一報啊。悄悄的送我去醫院,不要驚動他們娘倆啊。’
我不得不爾,叫棟梁在現場和醫院,都做了拍照取證。病例和醫生的診斷證明都在,導致了輕微腦震蕩,現在報案也來得及呢。”
“老萬,兒子剛爬起來才幾天呀,你又倒下了,這都是哪世的冤孽啊。”項泉聲淚俱下,哭著說。
“嫂子,不要過于傷心了。”車路勸道,“康達執意不報案,定是自有主張的,來日方長,有長長就有遠遠,咽下這口氣吧。”
“可是,他們打了人不算,還搶走了驢子和車子,這口氣叫誰能咽得下啊。”她說。
“咽得下也得咽,咽不下也得咽!門楣上不是貼著呢嘛,和氣致祥啊。”萬康達剛毅的說。“盡管他們沒有理,可都是世世代代的山里人,都是近鄰對門的鄉親。倘若以硬碰硬,將會是玉石俱焚啊。”
“嫂子,康達言之有理啊。”車路說,“假使放棄開發計劃,也不能觸犯眾怒啊。”
“兄弟,你哥遇上這么點挫折,你就三心二意啦?”萬康達困惑的問。
“這,這,都是因為我拖累的,我于心不忍啊。”車路喟嘆道。
“如今,家家戶戶都有臺電腦,遇事都上網查詢、咨詢。他們是從我背后下的悶棍,有膽有理不就明火執仗啦。”萬康達深慮道,“民諺說聽到野兔叫,就不種豆子了嗎?開發的案子,只要山不移,心就不易。”
“康達,豪爽,痛快!”車路心悅誠服的說。“沒了驢和車,正好換汽車呢。”車路忖度夫妻二人有他念有別話,就接著說:“康達,嫂子,不要提出反對意見,更不要提錢。既然項目設立了,新車就落在項目部的名下,因為康達也要負責相關項目的籌建工作嘛。”
事已至此,都無話可說了。他們吃過便飯,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