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半小時到了地點,一杯紅茶足足喝了一小時她還沒到。不喜歡別人食言,那么也不喜歡別人在定好的時間內遲來。
迎候她,時間呆越久越焦慮,習慣等待就越害怕等待。
手機倒騰來倒騰去該看的也看了,實在閑得慌開始玩弄手指甲,端起茶杯已是見底,又續了一杯。
搜索著人群中的身影,一下子就找到了她,和昨天一樣的打扮,把自己圍得嚴嚴實實的,唯一不一樣就是裝著有一絲改變,手機的顯示提示我她已經遲到四十分鐘了,顯然不耐煩了一句:“你遲到了。”
她瞻前顧后、東張西望的。
“我們找個人少的地方說話,這里人太多。”
為了等她,特意找了一個顯眼的位子,好不容易等到了,她卻主張換個地方說話,屁股剛坐穩,心情卻這樣子沒了,又讓我對她的感覺又降了一級。
跟著她,到了人極為少的地點。
她摘下眼鏡和口罩,我在她面前坐下:“我能信得過你嗎?”
不否認,我不能讓她信得過,這次只是一個草率的碰面(對我而言是這樣),然而在之前一些交集的過程中,那些聊話都是客套話。答復她肯定或否定(信得過),只是有點將就,與其如此,不如實在點。
“這樣的話應該是我問你,你找我出來談話,是你想說的話能不能讓我信得過?”反問,這話不代表貶低她,是因為她的遲到和尚作主張,第一感覺會讓人反胃。
“你對許強了解多少?或者說這三年他對你坦白了多少?”他主動打開話題。
“他是……”既然接不下了,突然就對我們經歷過的闡述不下去了。
可是這樣的問法,是在逼問口供嗎?
“他是一個具有破壞性、仇恨裝滿口袋,眼里容不下一個對他有威脅,或想搬到他的人。”她的眼神傳達來了兇狠,眼中的血絲和她瞪大的眼睛,含有淚眶下的是她的黑眼圈,擺在桌面上的雙手緊緊握拳。
她一開始就對許強有敵意,昨天就說:許強是危險人物,現在又是如此。假使我對許強也有種種疑問,但一個貿然出現的人,不可能讓我選擇去做出幫里不幫親。理智優勝,去辨駁她:“彭小姐,你這樣詆毀許強,是你想隔絕我和許強的關系,還是你個人對他有成見…這都沒關系。但對于他是我的朋友,你這樣子用偏激想法說他不好,在我看來我會更器重我的朋友,而不會聽取別人片面之詞。”
在這點上,以最主觀觀點來陳述,能結交一個可信賴的朋友是來之不易,就因為一些道聽途說去和他拉遠距離,這樣就太沒主見了。
對我的結束語,她這樣來了一句:“看來他給你疏導了挺多的。”
句句來的都很恨,以前還視她為端莊能謙讓之人,可她這種偏見,屢屢話中帶刺,根本無法和她面對面聊下去。
“如果我們繼續以這樣子的聊天方式持續下去,我覺得沒必要了。”起身,壓制怒氣和她話別。
正當我在為我的請假作出后悔之時。她眼神黯然銷魂,冒出一句:“我想給你看樣兒東西。”
“不必了。”毫不留情的拒絕。
“看了在想走也不遲。”走到了她身旁,她拉住我的手腕。
不滿之舉,她另一只手把頭頂上的一綠帽子摘下放置桌面,接著掀起額頭上的齊劉海。呆板在哪兒了,不用她在拉住我的手腕,提腳也會腿軟,走不動了。她額頭都是燒傷,橫凸不平都是傷疤,只是一直被齊劉海擋住,沒看出。
她再次掀起被頭發遮住的脖子,也是燒傷。驚人之余,還沒來得及消化,她語出也驚人:“這是一頭的假發,是在我和他(許強)有來往之時留下的。”
徹底愣住,展開雙手接受事實,可無地自容的是剛才自己對她的態度。但這事實太沉重,沉重到自己無法接受。
她雙手合攏緊握抖的厲害,可比剛才她的心似乎平靜了。心一陣發涼,何等的苦痛盡落入她身上,面容是女人天生的驕傲,留下傷疤便是煎熬。
心里既是可憐和同情。
“身上還有燒傷,醫生說不能治,他們不敢冒這個險。”眼淚從她臉頰滑落,她用顫抖的手擦干。她即刻重新把帽子帶上,掩飾住,不讓別人看出,但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憎恨,哀聲:“曾想結束過自己,鬼門關走了一趟,醒來想到父母,痛哭都出不了聲,不敢以這個面貌去見他們。”
和她類同,我也走過一次鬼門關,醒來最大的寄托就是父母,可她醒來只有自己。不敢從中插上一句,安慰的話不知從何講起,她的代價太大了,連我這個一碰就會碎的心無法堅持過來,只能沉浸在她的悲痛中…
“都過了三年不敢回家,電話里頭只能說‘還好’,有朋友不能聯絡,男朋友見到這張臉,第二天就不見了。這感覺就像是被遺棄,不敢以這個臉去識人。”她一邊抹著眼淚,嘴巴也沒停。
她要用多大的勇氣,和我開這個口。她剛才的埋怨,應該要有耐心接受的,可偏偏過于主見,刺痛了她,揭開了她不想開口的。
我留下的傷疤是感情,她留下則是創傷。鼻子一股酸味,眼淚躲不住流了下來,面對現實:“許強你都干了什么。”
站在哪里,帽子下的她看不清,只任由她的淚水去清洗她的臉,然后她用手抹去,又會流下來…
那會兒我討厭自己,只是傾聽幫不上忙。
她深吸一口氣,帶上眼鏡,說:“我們現在可以坐下來聊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