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波圖國肆虐的倭寇竟然漂洋過海,放肆到亓國來了,突破了天口關,連著攻占了兩個郡,從東方海邊直逼京畿(靠近帝都的地方,大亓的帝都是燕京),燕寧好容易才奮力反擊西方諸國,再讓倭寇逼近可就腹背受敵了。和思媛見過面的第二日,金燮冰就自動請纓,抗擊倭寇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邊雅馥也會跑了,圍著藍風,高興地叫著爹爹,藍風把她抱在膝蓋上,畫著櫻花。藍風最感激雪纓的就是沒把雅馥帶走,看她伶俐的樣子就仿佛看到阿九搗蛋時的調皮勁。
父女倆正享受著午后的閑暇,圣旨就到了,原來倭寇也侵到了邴國的領土,奈何邴國無能人,只好讓藍風掛帥!藍風不得已回到將軍府,來不及安撫不適應的雅馥,就領兵上陣了。
一個是大亓的驃騎將軍,一個是邴國的常勝將軍,不出三個月,就把海外入侵的鬼子打了個落花流水。然而倭寇也是聰明的,最后居然退守大亓和邴國的疆界黑木林,那里彎彎繞繞,倒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而且他們輪流挑釁,打了就跑,躲進叢林里。加上金燮冰和藍風都怕攻進黑木林后被對方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殺個措手不及,不肯為對方支援。倭寇打亓軍時,邴軍就抓緊機會修養,倭寇打邴軍時,亓軍也樂得在一旁觀戰。
倭寇拿的是武士刀,武功路數奇怪卻殺傷力極大,他們人數雖不占優勢,卻可以一敵十,勇猛非常。劉歡來信,燕寧周圍已經安定,還拿下了西方幾個小國,編進了燕寧的轄區,文祥禮接任他的燕寧府尹一職,他被調回擔任六部尚書,而慕容曄替金燮冰接管大理寺。思媛也來信說,勝利在望,不日,赫蘇葉就可班師回朝了。
而黑木林卻久攻不下,金燮冰開始心里發急了,卻不愿意拉下臉去和藍風聯合,畢竟藍風曾是他的手下敗將不是?只是他忘了敘利戰場上,兩人一同射出的箭,藍風的那把是救了雪纓的,而他的卻是射死紫裳的。
就在金燮冰心煩時,邴國來使帶來了藍風的信,表明了合力抗敵的意愿。既然藍風先伸出橄欖枝,金燮冰也不扭捏,第二日便打響戰鼓,沖進黑木林。不出兩日,倭寇可就被了個片甲不留。
戰爭結束后,要來收繳倭寇的船只,金燮冰和藍風正式碰了面,一時誰也不好張口,就被一陣哭聲吸引了過去,只見一個身材矮小的,亓軍裝扮的人正對著一個倭寇哭。金燮冰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個倭寇竟是納威,眼神正飄向他,張弓放箭,納威就這樣直直的倒了下去,那個士兵沖過去抱著他。
那個士兵丟盔棄甲后,金燮冰和藍風才發現竟然是那拉蘭,想到雪纓,兩人相視一笑,這定是雪纓出的主意!
“納威!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你怎么能助紂為虐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波圖國的百姓水深火熱的生活都是他們造成的。”那拉蘭傷心地哭訴著。
“公主,你別哭。倭寇犯了亓國的領地,亓國肯定會出兵的,波圖要復國就有希望了!”波圖轉向金燮冰,嘴張了張就死了,那嘴型在說‘拜托’。
那拉蘭驚訝一下,哭得更傷心了。原來即使做maiguo賊也無所謂,納威一心為的都是波圖國!她會趕他走,是因為他下藥害了雪胤,害了他心愛的人,可那威也是為了要挾亓國出兵。如今她怎么還能恨他,如今她能怎么辦?
“初見在群芳爭艷時,他淡影勝雪裳,如一泓泉水的雙眸瑩瑩地笑著,在一群花花草草中鶴立雞群,那時我就知道自己會變心。”后來那拉蘭回憶起亓雪胤時,如是說著,淚滾了下來,充滿了無奈,即使嫁為他人婦,卻依然念念不忘!
漣漣有時能認得人,蘇白扇也跟雪纓交代了是雪胤落下的,雪纓看了才知道蘇白扇是金銘的,也只有金燮冰才能拿到,也就推出了金燮冰怕是跟雪胤說了什么。扇子上染著雪胤嘔的血,雪纓把它洗了下來,太醫竟說是帶毒,是一種慢性毒藥。雪纓急忙去瑤姬的書閣翻箱倒柜,找出那本對藥物記載齊全的醫書,查看有無相似毒藥的記載,卻無意發現了所謂墮胎藥的秘密。而雪纓也想起了金燮冰書房里那本一摸一樣的醫書,心中一沉,她怕雪胤的藥也是出自金燮冰之手,正失魂落魄地想去質問,漣漣竟發起了瘋,找她要孩子。
漣漣的孩子是怎么掉的?也是一樣的手法嗎?雪纓越想越越怕,叫那拉蘭來問。那拉蘭就全招了,雖然無雙也有血玉,可是卻真的是買通宮女下的紅花,那宮女已經被處死了。而雪胤的毒是納威下的,混在生肌膏里,之后又在雪胤的茶里下毒,被那拉蘭發現,才趕走的。雪纓臉色可怕,那拉蘭也膽戰心驚,她雖恨納威,可趕他走倒也是為他保命啊。
雪纓是為了謝那拉蘭把知道的說了出來,還是因為害死雪胤的不是金燮冰的慶幸,才幫她安排親自來打倭寇,她讓莫愁帶了幾個侍衛保護那拉蘭,藏于她當年所在的山谷里的村莊,等聽到戰鼓,開戰后才出來殺敵,那時可都是憑衣服分敵我了!
雪纓以為她知道的一切讓人無法接受,和她青梅竹馬婚約在身的人竟然想殺自己,和她同床共枕的人竟然可以害死自己的骨肉,口口聲聲指責她的嫂子竟然下手比她還狠,她那萬人敬仰的兄長竟然死于中毒!任何一件都可以讓她崩潰,更別說她父皇和母后的事了!
她卻不知道她還有很多的‘不知道’,而那些‘不知道’一樣很致命!她不知道亓雨欣懷孕的事之所以可以瞞那么久是金燮冰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沁芳齋的兩名宮女,換進了兩名心腹;她不知道亓雨欣能進相府一開始就是亓浩和瑤姬基于不同目的的默許;她不知道金燮冰的那本醫書是從金銘那邊拿的,也正是找書的時候發現蘇白扇的;不知道其實無雙看到了金燮冰在向太醫拿亓雨欣的安胎藥時,讓太醫多放些當歸,說是甜一些;她不知道無雙要挾金燮冰說出配方,卻因血玉被泰悌打碎后藏了起來,才迫不得已下了紅花;她也不知道其實納威被趕走后曾跑到軍營給雪胤下了最后一次藥,才使雪胤那么快毒發;她更不知道,其實金燮冰看到了納威在雪胤的飯菜里下毒,卻放走了他,也沒告訴雪胤。
直至最后,雪纓也不知道知道了沒有?即使知道了,她也能慶幸,幸好,知道了所有,她已不久于人世!
燕京來信,讓金燮冰趕緊回去,重陽已經幾個月都避不見客了,而朝中的官員調整也是他放不下的。金燮冰先大軍一步回燕京,他看在納威沒有亂說話的份上就把那拉蘭也帶回去了。卻不知道其實護送那拉蘭來的莫愁已經早一步到了皇宮,此時正在寕溪閣。
赫蘇葉回來了,雖然折了一半的兵馬,也受了傷了,但由于后來燕寧的增援,竟把敘利國打了下來,納入大亓的版圖,居功甚偉,正式襲了忠南王的王位,且王位永世受封,澤被后人!
亓泰悌親政了,慕容曄正式接任大理寺卿。雅居樂易主,家產充公,慕容家繁華不再,然而士農工商等級列,如今慕容曄衣錦還鄉,成為慕容府的新主人,也算光耀門楣。王家小姐成為慕容夫人也已兩年,如今也終于身懷六甲,慕容曄官場得意,家庭美滿,他還會不會想要歸隱?他知不知道桃花村里有個執著等待著的人期盼他偶爾的想起?
金銘告老還鄉,歸隱去了,金燮冰回去的時候已經不見人影了。丞相之缺由金燮冰擔任,皇上念金燮冰征戰有功,又兼大理寺的政績,封其為誠賢王,世襲爵位,更賜府邸一座,正在動工。
金燮冰知道一切都是重陽的意思,不過他到不稀罕什么官職和王府了。即使落成后的王府美輪美奐,富麗堂皇,他也不曾住下。真正讓他坐不住的竟是讓莫愁接掌他的軍隊,要去波圖國抗擊倭寇!金燮冰怒沖沖地進宮了,要去找重陽算賬,本是想要回親兵的,不料這一趟后,讓他無心去管軍隊的事了。
重陽竟然不在寕溪閣,而在后面的玉泊湖,金燮冰找到重陽的時候,她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穿著單薄的白衫,天色陰沉,湖邊的風吹起衣袂,更顯得人已瘦骨如柴,金燮冰一驚,走近一看,重陽臉已毫無血色,撥弄琴弦的手青筋暴露,琴聲如泣如訴,歌聲沙啞,語調哀婉,歌詞哀傷。湖邊的梨花漫天,唯一的一株櫻花也紛紛飄落,似在應和著琴聲,祭奠著什么。那株櫻花是重陽在玉泊湖落水的那年種下的,說是慶祝她重生,一株櫻花樹錯落在梨花林里,卻是生長的不錯,連花期都與之相近了。如今櫻花有枯萎之勢,一切都透著不祥,讓金燮冰壓抑不堪!
“三月春風掃寒意,沐浴更衣迎來櫻花祭。
飛花漫天低聲泣,是道落花空有意,還是誰白白費了心機?
輕念起,那年青梅弄下竹馬倚,櫻花樹下芳心暗許。
誰忘了比翼雙飛結連理,錦繡帳里鴛鴦戲?櫻花尚無半月花期,何怨人心今非昔比。
生不相見死不怨,天不絕人愿,明年花長好,來世再結緣。
跪求郎情妹意良緣續,櫻花為媒不相欺,生不相離死不相棄,樹下同歸依。”
一曲畢,金燮冰的心不斷地泛酸,張口想叫重陽,幾張幾合,卻沒發出聲音。倒是重陽帶著哭腔的一聲冰哥哥,讓金燮冰一震,沖過去緊緊地抱住她。重陽一身的骨頭磕人,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被風吹走,金燮冰心疼不已。一直以來,重陽都是囂張跋扈的,都是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的,從來不曾像這般虛弱而可憐。
金燮冰感覺胸口都濕透了,撈起重陽的臉,才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面。金燮冰伸手幫她擦著,卻怎么擦也擦不干,不僅重陽淚流不止,他自己也不知何時哭了,他的淚也滴到了重陽的臉上。
“陽陽,陽陽,你別哭,不是沒事了嗎,一切不是都好了嗎?我們回家吧,我現在就抱你回家!”金燮冰要抱起重陽,卻發現使不上勁了,吃驚地看著重陽。而重陽顯然還沉浸于金燮冰的溫柔中,他們一直都是針鋒相對的,能平靜相處的時間很少,重陽很舍不得就這樣離開。兩人就這樣抱了很長時間,重陽卻也不得不掙扎著起來了。
“冰哥哥,我拿了你的令牌,把林達調來當禁衛軍的統領,而莫愁拿了你的兵符,現在大軍應該已經出發到波圖國的路上了。你別怪我啊。”重陽摸了摸金燮冰的臉,“就是想怪也沒機會了。”金燮冰此時卻什么都不在意了,一切如此不對勁,他的心里漫起了一陣恐懼。
重陽撫摸著琴,又看了金燮冰一眼,金燮冰感覺很不好,對重陽說:“陽陽,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快說啊!”
重陽抱起了琴,開始往湖那邊走,鞋已經沾到水了,金燮冰在后面一直喊他。重陽回眸一笑,萬種風情,可惜此時一切都帶著凄涼,“冰哥哥,你知道嗎?藍風曾問我,既然互相痛恨,為什么還非你不可?我說啊,我說了什么也忘了,不過我回來了是吧,我又一次死里逃生地回到你身邊,卻還是沾滿了鮮血。今天你來了,我發現我不恨你了,因為愛過。可我也不能原諒你,因為你傷害的都是我愛的人。”
水已經漫到了重陽的腰間,金燮冰卻還是無法使勁,他倒在地上,掙扎要爬過去,喊著重陽的名字,淚淌滿了一臉。重陽卻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講著,聲音不大,飄散在風中,可是后來金燮冰回憶起,卻覺得字字清晰。
“其實我看得懂那句箴言,我從小就理所當然地認為你一定會是我的駙馬。可是,我不知道為什么我們在一起了卻不是結局。結局是什么?是不是真要以我的死告終,還是結果是發生在我看不到的時候?”重陽又往前邁了一步,“不是九梳鴛鴦璧合訂三生嗎?三生石,映三生。前世已,今生過,來世當如何?冰哥哥,來世,你家的花轎可愿意來娶我?不過啊,那也晚了一步了,藍風可是先定下了。”
“不!亓雪纓,你不可以這樣做!”金燮冰充滿忿恨,她是故意的,故意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沉湖而無能為力,她還在控訴他當年能在玉泊湖救起了亓雨欣,卻沒能救下亓雪纓。
“冰哥哥,其實我什么都不欠你的,要有也還清了。所以,至此,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不對啊,是陰陽相隔,碧落黃泉,至此與君永別。”重陽已經被湖水淹沒了,琴是玉質的,重陽的手穿過琴弦,把人和琴綁在一起了,也永沉于湖底了。
之后,每到陽春三月,梨花盛開的時令,原本是水光瀲滟的玉泊湖卻陰風陣陣,似有鬼哭之聲,成了宮里的禁地。
世間紛擾,萬物總關情,然而情卻不是所有,世人才如此糾結。
正如雪纓所說:亓浩雄圖偉略,竭力地維持自己至高無上的形象,不讓任何因素左右自己,卻也敗給了愛情;亓雪胤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最終因何動情,為誰動情,是何感官,也隨魂魄飄散了;而她,亓雪纓對誰有情,對誰無情,原本懵懵懂懂,真真假假,后來才發現情深而不自知,都葬在了湖底。
瑤姬即使不曾對金銘動過心,至少羨慕那種閑云野鶴的恩愛夫妻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她不敢要求亓浩身心如一,也覺得自己內心有愧,才至兩人再幸福也如紙醉金迷不踏實。
雪胤在那些人身上都在尋找著母親的影子,又對缺少母愛的人存在同病相憐之情。然而,無雙可親而不可憐,漣漣可憐而不可愛,那拉蘭可愛而不可敬,薩達明珠可敬而不可親,雨輒則是寒冷時互相取暖的短暫溫存。他誰都不上心,卻誰都想著拉住他,終只得鏡花水月一場夢。
雪纓是個霸道又較真的人,天生富貴,她有絕對的資本要求愛情至真至純,從一而終,所以最早入心的人也就不容易丟掉了,就如她自己說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對一個人動了心,也就懶得對其他人花心思了。她和金燮冰愛恨交織,都狠得下心去自傷三分再去傷人七分,抵死纏綿卻都不愿去為了幸福妥協,他們拉著所有人跟著一起悲傷,誰比誰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