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談姨家出來,雪還在下。她裹緊外套,戴著帽子,一個人走在覆蓋著白雪的街道。四周靜寂無聲,只有撲簌簌的雪花不斷從空中落下。馬路上的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顯得那么孤單無依。
當年也是在這樣的大年夜,她和另一個女孩子踩著雪地安靜無聲的去一個她不知道的地方。她記得當時她心里是大片柔軟和歡喜。那個女孩臉上安寧靜好的笑,在燈光下直晃進她的眼里,和心里。多年后,她仍舊難以忘記。
遠處的空中依然有漂亮的煙花,照亮了那一片夜空。只是,這么熟悉的風景,如今看的人卻只剩她一個。寂寥凄清。她心里不免酸澀。
不知覺走到自己的樓下,仰頭望著那黑暗的那個家。她不由輕嘆口氣,悵然若失。
正準備上樓,“安楠。”身后是那個聲音隔著幾步之遙的距離落在她的耳里,久別的熟悉,和溫暖。
她身形不由一頓,愣在原地,卻不敢回頭。
她害怕回頭之后看見的仍舊只是一條空無一人的寂寞長街,那個聲音不過是她自己的幻覺。
身后卻真切的聽見了有人走近的聲音。她終于敢轉過身,看見了那個闊別數日的英俊男人。
他走上前,一把擁住她。這次他那么堅定,沒有絲毫的憂郁和舉棋不定。安楠在他起初略嫌冰涼、漸漸溫暖的懷里,心跳竟變得那么快。她被他沒有征兆的拉近懷里,甚至沒來得及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她不知道,他多么匆忙的從異國趕回來,只是為了早點看見她,早點看見這個讓他寢食難安、日夜牽掛的人;她不知道,他看見她家沒有亮燈時,他有多失落,他有多害怕今晚看不到她;她不知道,他在離開她之后的每天過的有多么漫長和煎熬,多么度日如年;她不知道,當他終于看見這個熟悉的身影,他是如何的欣喜幸福;她更不知道,此時擁著她的這個人是多么,多么害怕她將他推開,告訴他她已經找到自己的幸福。
可是還好,她沒有。安楠安心的被陸一辰擁在懷里,這一次她沒有掙扎的要推開他,而是雙手環上他的腰,回抱他。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抱住他的時候,他怔了一下,接著是他更用力的擁抱。
這個女孩子終于愿意抱住她,安心的在他懷里不再逃脫。陸一辰忽然仿佛聽見了花開的聲音,也許,那只是不斷落下的雪花帶來的錯覺。
雪地里的兩個緊緊相擁,好不唯美。這樣的擁抱,雖是姍姍來遲,亦一度讓他覺得是不可實現的美夢。
可是現在,他們確確實實的擁抱在一起了。他們,幸福的無以復加、幾乎落淚。還有什么會比跌跌撞撞終于望見光明的愛情,更值得歌頌;還有什么會比與心愛的人在風雪中的相擁,更溫暖…
陸一辰放開安楠,眼里有明亮的光,“我下了飛機立即過來看你。”可是她當時不在,所以他苦等了很久,雖然他無比害怕自己等到的會是上次相似的場面。可是那個日夜思念的人,他真的很想看她一眼。
安楠聽著他溫柔的聲音,“我去了談姨家。”她知道,他一定又等了她很久。
陸一辰望著心愛的女孩,“恩,新年快樂。”他由衷的說,由衷的希望她可以快樂。
忽然是短暫的沉默,他們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那你先上去吧,外面很冷。”陸一辰拂去落在她帽子上的雪花,溫柔凝望。
安楠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恩。”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她的緊張,和轉瞬即逝的羞赧。
“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陸一辰這么說,心底卻是不舍。
看著他走開的身影,安楠忽然開口,“你,吃飯了沒有?”她記得他說他剛下飛機就來這兒了。
陸一辰轉過身來,看著這個女孩,聽見她說,“如果你還沒吃飯,我給你做碗面。”他的心頭不由暖了,于是他笑了。
安楠打開家門,陸一辰跟著進來。她脫下帽子和沉重的外套,“你先在這兒等一下,一會兒就好。”陸一辰微笑著點點頭,看著她走進廚房。他目光變得很柔軟。這個女孩竟會為了他下廚,不是很幸福的事么。
他脫下自己的風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看見安楠端著一碗聞起來很香的面放在他面前,“你嘗嘗,不知道味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她竟有些不安,他怕是吃慣了那些精致的美食,這樣簡單的飯不知道他會不會不適應。
陸一辰笑笑,她做的東西不管什么,在他眼里都是無與倫比的。他嘗了一口,津津有味的樣子,“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安楠笑笑,“很一般的東西,你將就著先墊墊肚子吧。”她看著他吃起來很香的樣子,不由莞爾。心里充斥著說不清的溫馨。
等陸一辰吃完飯,安楠進去廚房洗刷。她聽見客廳的那個人接了一個電話。出來的時候,陸一辰站起來看著她,“我爸剛給我打過電話。他還在家等我,我該回去了。”
安楠捋了捋散發,“恩,那你快回去吧。”
大年夜本來就是家人團聚的日子,他父親一定等著他快點回去。
陸一辰拿過外套,“那我走了。”安楠點點頭,目送他開門。
那個人停頓了一下,卻忽然回過身來抱住她,“謝謝你的晚餐。味道真的很好,很幸福。”他沖女孩笑了笑,關上門走了。
安楠立在原地,久久失神。味道,原來可以是用幸福來形容的。
樓下走在風雪里的人,叫了一輛出租。
上車之前他回望了一眼那個熟悉的窗臺,目光變得幽長深邃起來。過了今晚,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也是新的一年了。他忽然覺得心里無比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