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要舒改寫的劇本,舒一直推遲,想一個人是需要動用全身每個器官的,她真的無法靜下心來。于是舒一個人跑去蹦極,從高處落下,急劇的下降,血液拼命的往上涌,心臟像被撕裂般,突然沒了心跳,停頓幾十秒,落在海平面,看著海里的自己,陌生而遙遠。我們都應(yīng)該在某個時刻忘記自己,這樣才能忘記和自己有關(guān)的人和事,然后才能重新開始。
舒把染和逸的重逢安排在九年后,未和染初來香港時一樣的年齡。染接受了R集團公關(guān)部的委托,為回國繼承家族事業(yè)的總經(jīng)理布置歡迎會場,他一直生活在美國,留學(xué)并且管理美國公司。染想展示一些家鄉(xiāng)的東西,選用透明的琉璃瓶,圓形,大小不一,里面裝滿水,開滿碩大的牡丹花,沒有使用其他的花卉,有人質(zhì)疑她這太中國locn的東西,看起來并不像歡迎會,她也沒有用太多的話語去解釋,只是淡淡說,請相信她的專業(yè)。
歡迎會別出心裁,受到很多人的贊賞,主人公似乎也很喜歡,特意囑咐助理訂購一束鮮花,沒有特別的要求,也沒有說送誰。染思忖良久,選用了女人都喜歡的玫瑰,中間十一枝黃玫瑰,像是花蕊,被大朵大朵的白玫瑰緊緊的圍繞,沒有用任何花草裝飾,只用白色的塔夫綢系著花莖。因為要去結(jié)尾款,染親自送去。
在到達總經(jīng)理辦公室樓層時,電梯打開,染看見逸站在她的面前,原來他就是歸國的繼承人。逸更加瘦了,但很是精神,表情凜冽,稚氣已脫,天生驕子的傲慢和自負,更加張揚。染以為逸根本不會記得總是站在法身后的女子,可是她卻聽到他叫她的名字。
“染,好久不見。”逸讓秘書把花送了出去,染還是不知道是送誰的,在他的辦公室里,他問染,“過的還好嗎?”染點頭,“法沒和你一起回來?”“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再見了。”“怎么會這樣?她也斷了和我的聯(lián)系,我寫過很多信,都被原封不動的寄回來。”
“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丈夫是馬來西亞有名的富商。”染低下頭,雙手不安的緊緊攥在一起,自嘲的說。“我最好朋友出嫁了,我卻不知道。”“其實法誰也沒有告訴,我是后來才知道的,她家里經(jīng)濟出現(xiàn)了問題,只有通過聯(lián)姻解決財務(wù)問題,我想這就是她不想讓我們知道的原因。她不愛那個人,她只是家族事業(yè)的犧牲品而已。”“法婚后幸福嗎?”“我聽說她丈夫很愛她,她育有一女,生活幸福美滿。”“我知道她過的好就行了,你剛回來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耽誤你了,我先告辭了。”
染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逸突然擋在她前面。“我們一起吃飯?”“不用了,我還有事。”逸突然氣急敗壞,“我們之間已經(jīng)沒有法了。”染看著逸,又一次的低下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若真是不明白就當(dāng)我什么也沒說。”染徑直的走出去,到門口的時候,轉(zhuǎn)過身來。“逸,我們之間有的不只是法。”只一句話,就道出了他們之間難以逾越的道道鴻溝。既然不能永遠在一起,那么還不如從未得到過。
九十年代的香港,好不熱鬧,人們穿著高腰牛仔褲和肥大的西裝,昂首信步。走在人群里,染第一次失去了目標(biāo),不知道該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能走到哪里去。她一直都在忖度逸話里的意思,我其實喜歡的是你,和法在一起只是為了和你更近一步。染不敢這樣想,逸是像太陽一樣的男子,而她卻是暗夜里的花,她的美麗注定不是因為他。她生命里并沒有什么人和事讓她刻骨銘心,一直不敢太過用心,只因為害怕受傷。
回到住處,凱已經(jīng)接了未回來,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染想這才是她的生活。凱并不英俊,但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就像用久了的毛巾,體貼溫暖。那天晚上染做了個夢,夢里是逸畢業(yè)那年學(xué)校里的化妝舞會,每個人都帶著面具,分不清是誰,法很快的融入舞會,游刃有余,她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她看見一個人向她走來,他有著高大的身影,他帶著她跳舞,她總是踩到他的腳,他只是唇角揚了揚,沒有說話。煙花盛開的時候,他吻她,柔軟的吻,綿遠悠長。大家開始集體狂歡,沖散了他們,她始終不知道他是誰。她是個內(nèi)心篤定的人,冥冥中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等的是什么。
未,和染完全不一樣的性格,刁蠻任性,敢愛敢恨,倔強,暴躁,染再次收到老師的電話,她又和同學(xué)打架,只是這次既然是逸的外甥,羽。兩個人在學(xué)校相見,逸聽到未叫染媽媽的時候,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語言。染向逸道歉,他說他們只是孩子脾氣,不是什么大事,事情很快解決。
染帶著未離開,未想起在哪里見過這樣一個人,母親唯一一張上學(xué)時的照片。那是染的生日,法為她慶祝,逸送給她一顆大溪地的黑珍珠,碩大的珠子,在掌心滾動,流光溢彩的假像,折射一場繁華成空的美夢。莫有個雕刻精致的沉香木盒子,很小,她就把珍珠放在里面,很少打開。法生日的時候逸同樣送給她這樣一顆珍珠,不過是金色的珠子,法用一根線穿著,戴在頸間,直到離開香港時也沒有拿下來。
第二天,未威脅羽帶她去找他舅舅,在逸家里,她看見了同樣的照片。逸回來很早,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沙發(fā)上,一臉倔強的未。未看到他,立刻跑過去問他,“你是不是我父親?”逸愕然,但很快笑了。“你和你母親一點也不像。她總是害羞內(nèi)斂沉默的,不如你這般大膽張揚。”“你到底是不是?”逸搖頭。
“那你知不知道誰是我父親?”“我不見你母親已有九年。”“我剛好九歲,一定是你離開時發(fā)生的。你知道她身邊有什么男人嗎?”逸若有所思,“我從來沒見過染身邊有男人出現(xiàn),她只有一個很好的女朋友。”“那你呢?”“我只是她最好朋友的男友而已,你有沒有告訴染你來這里。”未不說話,逸給染打了電話,她說馬上就到。
“未,染從未告訴過你關(guān)于你父親的事嗎?”“沒有,每次我問起,她總是說他死了,可是我不相信,她看起來只有憤怒,一點都不傷心,如果我爸爸死了,她怎么能不傷心?‘逸低下頭,撫摸著未的臉。"你還小,大人的事你根本不懂。”
“為什么你們大人總喜歡拿年齡說事,你們就是騙子,一直在逃避,根本不敢面對自己。”逸被未說中心事,她真是個讓人不省心的孩子,犀利,殘酷,不留余地。他想染怎么會有這樣一個女兒,也許是因為父親的緣故,也許她像極了她的父親。逸轉(zhuǎn)移話題,問起她們的生活,未就說起了花店,學(xué)校和凱,她是個健談的女孩,不知不覺,染已趕到。
染拉著未回家,她不肯,染揚起手,差點打在她臉上。逸擋住了染的手,“孩子是用來寵的。”染冷冷的看著逸,“一直以來我們母女相依為命,我們知道該怎樣相處。”逸從未見過染發(fā)脾氣,但他知道不容易生氣的人,一旦發(fā)起脾氣來,會如臺風(fēng)般橫掃一切。他讓羽帶未出去玩,房間只剩他們兩個。他給她倒了酒,她一飲而盡。
“未找你做什么?”“她問我是不是他父親。”“她為什么這么固執(zhí),為什么一定要知道那個人是誰,我真的很好的照顧她,她有我不就行了嗎?”逸又給染倒了一杯,“沒有人會不想知道自己父母是誰,沒有誰不想在父母的庇蔭下快樂的成長。”“可是我都告訴她了,她爸爸已經(jīng)死了。她為什么不相信?她為什么一定要糾纏這個問題不放?”“他真的死了嗎?”“是。”“他是誰?”染已經(jīng)喝了好幾杯,似乎有些醉了,一點點的湊近逸的臉。
“你為什么想知道?”逸看著她染,突然抓住她的肩,吻她,染記得這個吻,在他畢業(yè)的舞會上,她一下子沉淪了,眼淚流下來,打在她的手上,隱隱作痛。
逸把染的頭發(fā)放在耳后,“染,我很久很久之前就想吻你了。”“男人總想親吻女人。”“在我很年輕的時候,學(xué)校里,煙花下,我看見她被朋友拖進舞會,笨拙的戴好面具,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她是等著我的。”
“你吻她了?”“是。”“你為什么不告訴她?”“我不敢,我不是個懦弱的人,可是她總是拒我于千里之外,甚至是刻意的躲著我。即使她知道,她也沖破不了自己的關(guān)卡,所有的感情中,她最先放棄的永遠是愛情。”“你好像很了解她?”“我關(guān)注她的一切。”“你能告訴我她是誰嗎?”“她就是我剛剛親吻的女子。”“這是我聽過的最美的話。”“染,答應(yīng)我,如果我約你一起吃飯旅行或者其他的什么事情,你一定不要拒絕。”
染點點頭,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情到深處的原故,她放下了所有的不安和顧忌,只是想和她愛的人好好的愛一次,哪怕只是很短的一段時光。未并不反對,或者說她并不覺得染做的事是錯誤的。雖然她還小,理不清道不明,但她愛染,她希望她可以很快樂的笑,而不是禮貌性的牽一牽嘴角。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導(dǎo)演用慢鏡頭,故意拉長幾個畫面。中環(huán)逸突然抱起染原地的轉(zhuǎn)圈。海洋館里他們帶著未和羽穿過長長的水下通道。夜晚的維多利亞港,她向后退著,面對面和他說些什么。玩蹦極時,他吻她因為害怕閉著的眼睛,她緊緊的抱著他。桐拍的很唯美,每個畫面美的像極了油畫。